姜若棠凑近了看着陆归帆,他在娱乐圈里混了那么多年,什么好看的人没有见过,但眼前的陆归帆却有一种独特的美。
也许是人之将死,姜若棠的感知也在变化。
时间在陆归帆的眉眼间流淌消逝,世界喧嚣旋转,但他就像冰封的霜花,永远都不会变。
如果他才是父亲镜头下的主角,又能诞生怎样的经典镜头?
姜若棠忽然觉得自己眼瞎,怎么就会觉得白映川独一无二?
紧接着又自嘲了起来,姜若棠啊姜若棠,你人都要死了,竟然还有心思去管别人长得高矮胖瘦。
“放心,我不会死的。”姜若棠咬着苹果说。
“肺癌二期,你还真有自信。”
姜若棠赶紧补充:“我是指我不会主动死。”
当他不再像个陀螺一样围着白映川旋转,姜若棠花火般迅速燃烧的生命里萌生了强烈的珍惜眼前人的渴望。
他曾经对继母赵云疏充满偏见和抵触,但赵云疏在得知姜若棠得了癌症的第二天,头发白了一半。
按道理人走茶凉,姜怀远已经走了,她就算不管姜若棠的死活也没有人怪她,但这个女人却想尽一切办法给他治病。
赵云疏的儿子赵长烽从认识开始,就和姜若棠掐得水火难容。
但自从姜若棠住院之后,无论姜若棠如何对他夹枪带棒,他都隐忍不发,每天来医院给姜若棠送饭,风雨无阻。
有一次姜若棠在洗手间里晕倒了,把赵长烽吓得差点哭出来,一边把姜若棠抱回病床,一边喊医生,那一刻姜若棠都以为自己要被送去火化了,醒来睁开眼睛就是赵长烽胡刺拉碴的脸。
那也是第一次,姜若棠对赵长烽说了“对不起”。
把赵长烽吓得手足无措,“你竟然跟我说对不起?你是不是大限将至,回光返照,其言也善?”
“我去……”姜若棠真想收回那句对不起,要不是自己身体不好了,肯定会像从前一样跟着家伙狠狠干一架。
再后来,化疗让姜若棠的头发掉得更厉害了,稀稀疏疏很难看,他索性就去剃了个光头。
赵长烽给他在网上买了几个假发,都挺贵的,但是戴在姜若棠的头上,怎么看怎么像卤蛋上盖茅草。
“退掉,退掉!好难看,我不要。”姜若棠其实不想在这样的事情上花钱,“你多存点钱,以后留着买房子交女朋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姜若棠会担心赵长烽的未来,就像一个哥哥担心着自己的弟弟。
赵长烽低下头,小声嘀咕了一句:“存一辈子也买不起,我这个体育老师连个编制都没有,谁愿意跟我在一起啊。”
听到这里,姜若棠的心揪了起来。
要不是十年前赵长烽被人抢走了体育生的名额,现在也不只是个中学里的体育老师。
人生没有如果,也走不了回头路。
姜若棠撑着下巴,细细地看着对方俊朗的五官轮廓,语重心长地说:“长烽,你一米九的个子肩宽腰细腿又长,眼睛又大又漂亮,透着一股清澈的单纯劲头。要不……你换个赛道吧。”
“啊?什么赛道?”赵长烽抬起眼来,透着清澈的好奇。
“找个富婆嫁了,我也就安心了。”
“陆归帆出差,没人能管住你了吗?”
姜若棠受到了来自赵长烽的怒火……不对,是小心翼翼的爆锤。
姜若棠再见到陆归帆是三个多月之后,他还是穿着那件深色风衣,戴着一顶毛线帽子,又配了一副黑框眼镜,镜片很薄,姜若棠能很清楚看见对方轮廓深邃的双眼。
陆归帆给姜若棠带来了一顶假发,发丝很真实,柔软中带着韧性,有一种让人安心的触感。
姜若棠很兴奋地在镜子前试戴,然后对陆归帆说:“这是我生病以后,最帅的一次。”
“嗯。”陆归帆轻轻应了一声。
姜若棠低下头,眼眶发热,眼泪一直往下掉。
他知道,这顶假发是用陆归帆的头发做的,因为姜若棠闻到了头发上的味道。
姜若棠的生命在倒计时,但是每一天都让他感觉到充实,他看书、继续画画,甚至会看陆归帆的讲课视频。
但是没想到,某天早上姜若棠醒来发现手机里竟然有十几个未接来电,全部都是来自白映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