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寒一怔,有些呆愣地看着他。片刻后,他低下头在杯子沿上碰了碰嘴巴。
“嘿嘿。”裴溪洄高兴起来,小手帮他托着杯子底:“多喝一点,喝一大口。”
就这样,两个孩子你一口我一口分完了那瓶奶,又分吃了两个菜包。
吃完饭,裴溪洄就在房间里巡视起来。
这是奶奶的房子,一室没有厅,一张小床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就是全部的家当。
没有厕所,厨房是用木板隔出来的小隔断。
裴溪洄不嫌小,只觉得这能收留他真是好。
他这里看看那里摸摸,两只短手背在身后溜溜达达往前走,喝饱了的胖肚子撅在前面,时不时满意地点点头,宛如一头刚出生没多久学着爸爸巡视领地的小猪。
正看着呢突然后脖领被人一揪,双脚就离地了,他像只被挂起来的小玩偶呆呆垂着手。
靳寒把他拎起来提溜到床上,拿出块毛巾在他脸上胡乱呼噜。
呼噜完脸再呼噜手,呼噜完手再呼噜脚,都呼噜完让他漱漱口,之后扯过被子盖他头上,睡觉。
裴溪洄拿脚把被子蹬下来一点,眼巴巴盯着他。看到他爬上床躺到自己身边才安下心,拍拍小枕头,两只短手垫到脑袋后面,悠闲地翘着个二郎腿。
其实靳寒知道他在想什么,也知道他为什么在福利院一直哭。
他被大人抛弃过太多次,所以害怕大人。他觉得孩子不会抛弃他,所以格外信任靳寒。
靳寒连他此时此刻的内心独白都知道——有一个不会把我丢掉的大孩子捡到了我,我喝了奶粉还盖到了被子,这个大孩子真好,孩子是不会抛弃孩子的,我有家了。
就是因为知道,靳寒才觉得烦。
他是马上要去死的人,他给不了裴溪洄一个家。他也会变成他最讨厌的抛弃孩子的人。
到时候裴溪洄孤身一人,还不愿意回到大人身边,该怎么活下去?
但他不可能为一个陌生小孩儿改变自己的计划,走一步看一步吧。
他伸手帮裴溪洄盖好被子,看到他睡得肚子一鼓一鼓的,没忍住拍了一下他的小肚子。
哪成想裴溪洄在装睡,被拍完立刻睁开眼睛,有样学样地给靳寒盖被子,拍拍肚子。
“……”靳寒烦得要死,翻身拿后背对着他,“傻瓜。”
裴溪洄立刻超级大声地跟了一句傻瓜。
他不知道傻瓜是什么瓜,他只想证明自己不是哑巴,不仅会说话还会学舌呢。
学完他也翻过去,不过是翻向靳寒的方向,抱着他硌人的后背沉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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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多出来一张嘴,就不能再混日子。
虽然小盒子里还有奶奶留给他的一千多块,但那些钱要用来给奶奶办葬礼。
靳寒再次来到后海码头,找到老水手,说想上码头扛大包。
扛大包比搬酒桶钱多,一包三块钱而且不限量,只要有力气想扛多少都行。
水手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你把那个孩子带回去了吧。”
靳寒闷不吭声。
水手气得敲他:“你真是闲的,你把他带回去干什么?他爸妈都不养他你养个屁!你把他放福利院那福利院还能把他扔了不成?”
“会。”靳寒说。
他在地痞那里时就有一个孩子是被一家福利院赶出来的,那孩子只有一条手臂,是个残疾,地痞把他放在街上让他乞讨。
裴溪洄不会说话,也是个残疾,所以他那晚才会着急到连夜把人带回来。
“哈,扔了又怎么样,那是他的命!这年头谁不是苦命人?你比他好多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