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被打扫得非常干净,大红色的凤梨花摆在案头,处处洋溢着喜气。卢妈妈叫道:“孩子们都过来玩一会,我去做饭。”
郑祥扯了一下方维的袖子,方维明白过来:“伯母,我来帮忙。”
卢妈妈笑道:“你不用管。老卢要是好了让他来。怎能好劳动你。你去陪贞贞吧。”
方维听见这句话,只觉得内心像是客厅那朵凤梨花,盛满了喜悦,一层一层绽放,不肯停歇。他走到卢玉贞的房间,她正在电脑前忙活着什么,见他进来就招呼他坐,又给他倒水。
他笑道:“不用管,你忙你的。”
她有点不好意思:“过两天要在年会上做报告,因为家里有事,准备得很粗糙。”
她对着ppt念念有词,不停地改着语句,让它更通顺。方维拿了零食果盘进来,放在她手边,自己慢慢剥着橘子。
卢玉贞很专注,过了一会才发现。她小声道:“我自己有手,不用这样。”
“没事,为医生服务是后勤人员的天职。”他笑着说道:“你这个会议,我可能也会去。”
“这可是泌尿外科年会啊。”
“对,但是同时也有各种腔镜手术器材的展览,各大供应商都会来参展,我已经收了好几个邀请函。我们做设备的,不光是要在医院里修修补补,还要接触市场最前沿。”
卢玉贞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那……你会去听我讲吗?”
方维想了想,“那天早上安排了会议室改造的进展汇报,估计不行。我如果有时间就尽快赶过去。”
他安慰地拍拍她的手:“你这么用心,一定没问题。可惜我的病例就是个膀胱结石,也不是罕见病,不能给你贡献一篇论文。”
她笑了,“呸呸呸,千万别瞎说。”
有饭菜的香味传过来,客厅里卢爸爸正在和郑祥下象棋,只听见两声棋子落在棋盘上的清脆响声。过了一会,方谨支招:“弟弟,快吃爷爷的马。”
郑祥带点嫌弃地说道:“哥,你啥时候能多动点脑子,那就是个陷阱。”
一老两小都在笑,气氛一片宁静祥和,台灯的光温柔地照在他们两个身上。门虚掩着。所爱的家人们都在身边,而心上人正在眼前。方维只觉得心跳错了一拍。一种完全放松了的舒适感包裹了他。
他大起胆子,将手覆在她的手上,她的手很柔软,指甲修剪得极短,有一股沁入骨髓的消毒水味道,梦想中的味道。他随即握紧了,低下头轻轻亲了一下她的手背。
她的脸一下子就红了,眼睛瞥了一下房门,将手转过来十指紧扣。
方维安静地握了一会儿,才放开手挠了挠头,笑道:“我记得去年在安德商场看见过一条正装裙子,蛮漂亮的,应该很适合你。明天咱们去逛逛。”
快熄灯的时刻,金九华走进袁昭的病房。金英正坐在床头,跟她絮絮叨叨地聊八卦:“知道那个住特需病房的肇事司机吧,他老婆要跟他离婚。”
袁昭很兴奋,摩拳擦掌地叫道:“那个渣男,怎么也得先打他一顿再离。”
金九华咳了一声,金英连忙站起身来,“我教她怎么开视频会议呢。”
她快步出去了。袁昭低下头,将手机收起来。
金九华沉默了一会才开口道:“我看过你的CT片子了,可以出院。你跟陆警官说过了吗?”
她用手捏着枕头的一角,“我想着跟你确认之后再找他。”
他点点头:“哦。”
她的目光在他脸上流连着:“真的可以出院了吗?”
他尽量冷静地说道:“完全可以了。每个月需要来看一次康复进展。如果需要的话,你在微信上跟我说,我可以帮你加号。”
她有点顾虑:“会违规吗?”
“不会。”他补充一句:“主治医师在网上挂号是不显示医生名字的。所以……能不能挂到我的号也是随机的。”
她眼神里有点失落。病房里非常安静。他公事公办地说道:“不要剧烈运动,多喝水,注意排尿及时,有任何不方便都要复查。”
“好。”袁昭用手搓了搓病号服,衣料很粗糙。“我……其实也不是很想出院。”
她很惆怅地说道:“金医生,那天方科长说得对,我心里害怕。我其实从来没正经上过班,也不知道该怎么上。以后开始做文职了,怎么跟领导汇报,写材料……你说人家怎么那么有文采呢,我什么也不会,写东西都是干巴巴的。还有写邮件,用视频会议什么的,我打字都不利索,跟老年人似的,还分不清前后鼻音,拼音要想半天。我看金英她们在手机上打字飞快。”
金九华心里又酸又痛:“其实这些东西不难的。你这么聪明……”
袁昭摇头:“我一点都不聪明,一根筋的。做文职是不是挺多弯弯绕绕的,我怕别人说话我不明白。”
她忽然有种怯生生的表情,和她英模的身份极其不匹配。金九华小声说道:“凡事都是逢山开路,过河搭桥。我来学医的时候,也是稀里糊涂的就干上骨科了。本来成绩也不是太好,高老师来挑人,就看中我有把子力气,他说骨科就得人高马大,干起活来有劲,反正知识都是现学。你比我优秀多了,会赶上来的。”
她深深地叹了口气:“所以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