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童云千来京多年,虽然尽力在讲普通话,语调不免还是吴地那腔苏白,软糯又温吞。
在孩子面前,童云千不怯场,自我介绍:“大家好,我姓童,以后叫我童老师就好。”
孩子们齐声唤:“童老师好!”
童云千根据身高,安排站位,孩子们身前戴了名牌,她默默记下她们的名字。
“好了。”她拍了下手。
孩子们眼神清澈,抬起小脑袋,望着她。
童云千语气温和:“今天我们不会学太难的动作,大家可以放松放松,一会儿呢,我先教大家练几个热身的脚位。”
孩子们齐齐点头,有的还在认真听,有的却已走神,比如,那个叫Lampo的混血男孩。
童云千往Lampo那儿多看了一眼。
说不出哪里,总觉得Lampo眼熟。
她抬声唤他:“Lampo,不要走神。”
Lampo赶忙收回视线,不再盯着身旁的女孩看。
童云千按事先准备,教了她们基本动作。
亲自示范,挨个纠正,尽量用小孩能听懂的方式,跟她们讲解明白。
课堂临近尾声。
童云千走向舞室角落的雅马哈钢琴,她会弹简单的舞曲,小时候,母亲陈芷要求她,要学会基本的乐理。
她坐在琴凳,对孩子们说:“还有五分钟下课,老师弹一首曲子,你们随便跳一跳,或者复习今天学的动作,都可以。”
母亲陈芷喜欢在大课结束前,让学员一起跳大快板,但这些孩子没有舞蹈基础,童云千让她们随意跳舞,是想启发天性,让她们对芭蕾更感兴趣。
乐音在指尖徜徉。
童云千不时抬眼,观察孩子们的舞姿。
多数孩子在专心跳舞,只有Lampo,又在走神,她终于看出来,Lampo小小一个人,就有情圣天赋,来这儿学芭蕾,应当是为了多跟他身旁的小姑娘接触。
然而,雪精灵般漂亮的小姑娘不想理他。
Lampo并未泄气,越看那女孩,越欣喜,说了几句法语。孩童稚音,软声软气,让她想起《猫和老鼠》里杰瑞的侄子,小灰鼠泰菲。
童云千听不懂,猜测应该是喜欢你之类的情话,不免发笑。
刚要制止,Lampo竟然走上前,伸手抱住那个女孩,吧唧一声,亲了她脸颊一口。
那女孩性格不软,将Lampo大力推倒在地,气鼓鼓重复着一句英文:“Ihateyou!”
童云千只好从琴凳起身,握起Lampo的小胳膊,将他拽到一旁,和女孩强制分开。
下课后,Lampo自然被留了堂。
男孩委屈巴巴垂着小脑袋,不敢看她。
童云千走到他身前,蹲下来,平视男孩,认真说:“你这样做是不对的,不能不顾女孩的意愿,就去亲她。”
Lampo撅起嘴,没吭声。
瞅着他那小模样,她心底柔软,又涌起熟悉感,但还是正色道:“我要跟你家长谈谈这件事。”
“可是…”Lampo抬起小脸,怯声讲,“爸爸妈妈都不在国内,只有司机来接我。”
童云千转念一想,她不是学校里的老师,当面见Lampo的家长,确实不妥当。
电话拜访,也唐突。
不如让校方负责人出这个面。
放走Lampo后,童云千找到排课的老师,按照职责,她们要负责学员的其他情况。
童云千同她说明了这件事。
排课老师三十来岁,衣着时髦,刚剪完指甲,正用条形砂纸打磨边缘形状,不是很耐烦,但语气还算客气:“小孩子嘛,哪儿懂这些,你就负责教课好了,有的事,不要多管。”
童云千没想到,这家芭蕾舞校看着高级,内部管理却很松懈,那老师的态度摆得很明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