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晴举着喜扇的手已经酸了,此刻她也未再挪开喜扇偷看,只默默地一手拿着喜扇遮挡,一手扶着裴霁曦下轿。
两人分别半年有余,这一触,是二人半年多来最近的距离。
裴霁曦僵着手扶她,直到她下轿,两人的手分开,他引着新娘进入府中。
府内焕然一新,不是初雪晴印象中定远侯府的样子。
各处张灯结彩,院子也不再冷清。廊下数不清的红灯笼上覆了一层白雪,摇曳在风中。院内的苍松上都挂满了红带与垂挂的喜字,如今也点缀上了薄雪。堂屋中高悬的彩灯,灯面绘着不同的图案,鸾凤和鸣、鸳鸯戏水……
拜过祖祠后,他们回到堂屋拜堂。
原本因初雪灰蒙蒙的天,恰似打开一扇天窗,露出乌金一角,细碎阳光洒满院落,映照在各处的薄雪之上。
他们二人从祠堂出来,不约而同看向天空。
初雪见霁,宿命般的相融。
第150章她轻轻抚摸过他雕刻的这些雪花
拜完堂,新婚夫妇进入新房,行合卺礼。
喜娘说着祝词,酒案上放置着的两盏酒已侯了多时,初雪晴一直举着的喜扇也终于能放下。
没了喜扇的阻隔,两人终于有了半年来的第一次对*视。
裴霁曦定定看着她的眼睛,许多话现在不能问,可他想从她的眸中看出答案。
初雪晴却很快将视线移到酒盏之上,伴着喜娘的祝词,端起酒盏。
裴霁曦也端起酒盏,可视线并未离开她。
烈酒入喉,暖彻心扉,初雪晴尝了出来,是邺清特有的酒,烈雪。是他从邺清千里迢迢带过来的吧。口中余味,让她瞬时就想起当初在军营的景象,众人围坐篝火旁,吃着羊肉,饮着烈酒,高声说笑,指点江山。
两人饮下交杯酒,该是出去宴客的时候,景平帝特意打破规矩,让礼官安排长公主随驸马一起宴客。
今日的喜宴也甚是热闹,有跟着来京参礼的武将,有和初雪晴相熟的文臣,还有他们的平民好友,比如一直跟着初雪晴的宋家四口人,桑静榆医馆里和初雪晴熟识的医师,还有当初燕雀军诸人。座中众人,真是囊括了各个阶层。
朝中文臣,尤其是今年恩科新出的女官,裴霁曦大部分都不认识,只是跟着一杯杯酒敬着。
裴梦芝夫妇作为男方长辈帮忙招呼着客人,而苏远达既是男方长辈,又是女方恩师,因着双重身份,不停有人来敬酒道贺。往日肃穆惯了的苏尚书,难得有如今这般红观满面,喜气洋洋的时候。
墨语作为男傧相,一直跟在裴霁曦身边。他并未留意跟着长公主的是谁,一心只放在裴霁曦身上,生怕军营那帮大老粗会不识趣地来灌酒。
酒过三巡,有些宾客已然醉了。
初雪晴的前岳父,桑复海吃醉了,竟忘记身旁坐着的是自己的真女婿吴长逸,反是对着假女婿初雪晴语重心长道:“你要好好对我女儿!她自幼就四海行医,不是料理后宅的好手,但是她是小辈里医术最好的,她一个女儿身,走到这步不容易!我把她交托给你了……”
吴长逸哭笑不得地打断他的话:“岳父,这话应是对我说的,您在我们婚礼上已经对我讲过了,您放心,小婿定会谨遵您的教诲。”
桑静榆看见父亲在那胡言乱语,却不觉得丢人。想到与初雪晴做假夫妻那几年,父亲一贯对她爱答不理,可母亲总是暗中关心她,看来,父亲那会,也并不是真的冷漠。
林玥怡是武将座中唯一的女子,敬到她时,她起身大声唤:“嫂嫂!”
喊完,她凑到初雪晴耳边,小声道:“表兄多年前就说你是我未来嫂嫂,如今这声嫂嫂,我终于喊得名正言顺了!”
初雪晴闻言,看向她身旁一直沉默不语的裴霁曦,过往记忆似水倾泻,她想对他说些什么,却只能转过头,冲林玥怡笑笑。
敬到柴富贵这桌,这桌里有许多当初燕雀军的人,如今做着各自的营生,初雪晴特意嘱咐柴富贵帮忙邀请他们,虽说都是粗人,但也没有楞要灌酒的,毕竟是长公主帮他们争取来了如今的新生。
满脸络腮胡的王昆说不来文绉绉的祝词,举着酒杯道:“长公主殿下、驸马爷,多亏了你们,才有兄弟们的今天,废话不多说,都在酒里!”
而当初儿子被富商打死的赵群,如今得以从牢狱中出来,也是对初雪晴倍加感激,可惜嘴笨,不知道如何表达,王昆就拿过酒瓶,大声道:“跟我一样,都在酒里!”
初雪晴和裴霁曦都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王昆几人也满杯饮下,王昆大声笑道:“痛快!今日参加长公主殿下的婚礼,下次就该老大了!”
柴富贵被他说的面露尴尬,远远看了坐在其他桌上的杨若柳一眼,暗自笑了笑,未作反驳。
除了如此和谐的敬酒,也出现了一些不妥的声音。
到了一些末流文臣这里,有些人起哄着,闹着,竟把矛头对准了跟在初雪晴身后的莲觅,“莲大人马上要跟着长公主殿下去北境了,听闻当初莲大人不仅诗词了得,更是歌舞双绝,艳冠京城,可惜一直没福分见过,今日长公主殿下大喜,莲大人不给露几手吗?”
不等初雪晴和裴霁曦作反应,一直沉默的墨语侧身挡在莲觅前,不客气道:“长公主殿下不喜歌舞,倒是经常夸赞定远军的将士们武艺高超,在下恰巧略擅剑术,和这位大人切磋一番,如何?”
今日是裴霁曦的大日子,墨语决不允许有人在婚宴上闹事,因此一有这种不协调的苗头,他便挺身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