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
就是很容易口渴。
两秒之后,这只罪恶的手还是伸向了瑟瑟发抖的冰箱门,又撬开了瓶可乐,刚抿了一口,就听见背后传来声音。
“不打算睡觉了?”谢以从后走来,“都是你的,没人和你抢。”
他衣冠整齐,说话拖着调子,没怎么犯懒,手从侧面伸出来,擦着他的指侧捞走了那瓶可乐:“睡前喝这么多不难受么?”
官周抿了抿唇,喉结攒动,片刻后,语气冷淡:“你怎么没睡。”
“该我问问你,这么晚不睡,准备做贼么?”谢以笑笑说,“想偷什么?你和我好好说说,说不定我全都拿给你。”
“……”官周手指往掌心里嵌了嵌,抬眸看他,谢以指间圈着可乐罐身,冷雾化成的冰水聚在他瓷白的手指上,一派的凉。
他咽了咽口水,话梗在喉咙里,一双眼睛盯着他不动,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有话跟我说?”谢以往后靠了靠,散漫地抵着冰箱门,温着目光垂眸看他。
“……”有人要面子,死不承认,“怎么看的?眼睛不要捐掉。”
“是吗?”谢以笑了一声,“那我回去了?”
他作势就要走,又假模假样地迈开一步就停住,钓鱼似的等着人上钩。
官周磨了磨后牙,一字一字地憋出一句:“我明天走。”
“去哪?不错,这次学会向上报备了。”谢以以为他是想出去玩,笑吟吟地夸了两句,“什么时候去?我送你……”
“回家。”官周打断,“我爸接我回去。”
谢以愣了一下。
官周又说:“他明天来,上午到。”
谢以顿了一会儿,指尖上挂着的凝露汇聚成一滴,很轻地砸在地板上:“好。”
他抬了抬手,可乐沿端送到唇边,漫不经意地喝了一口,语气依旧闲散:“知道啦,为了和我说这个?”
官周盯着他嘴边的罐口,一梗,眼睫颤了颤,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又听见他开玩笑似的开口:“回去会想我么?”
官周以一副看傻子的目光睨着他,就差指着他问是不是痴人说梦,什么话都敢问。
“行——”谢以得到了非常准确的答案,兀自弯了弯唇。
“不想我也没关系。”
谢以伸手搭着他的后颈,薄薄的手掌传来孱弱的凉意,冷得官周在仲夏的末尾打了个冷惊。
“我会想你。”
他推着官周往前走,一路送他到房门口,握着门把手,哄人似的:“赶紧回去睡觉吧,小孩,明天见。”
他将人送进屋子里,手里还提着那瓶未喝完的可乐。
官小少爷难得乖顺得像个木偶人,任他一路揽着,只是在进门那一刹,隔着门板尚未合上的细细一条缝,看着眼前人黑漆漆的眼睛,问了一句无中生有的话:“院子里的是什么树?”
谢以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想到这个了,温声解答:“梅树,朱砂红梅。”
他以为官周感兴趣,又多补了几句:“冬天的时候会开花,一树朱砂,很好看。”
官周说:“它旁边还有空位置。”
谢以点头:“有,本来打算栽棵更大的海棠,坑都挖好了,结果没选中,就看中了这棵梅树。春天栽的,那时候还没这么大,枝干还很细,就剩几个苞在上面,看着挺惨。”
“……”谁家种树是看树惨不惨啊。
“怎么了?嫌空?”谢以笑了笑,“来了一个月不说,这时候才说?”
“可以栽棵青松。”
官周手搭上里头的门把手,眼底没什么情绪,像山涧冷清的泉水,语调很淡,看不出是突然兴起还是随口一说。也没给谢以思考或回复的机会,说完就阖上了门。
谢以看着眼前关紧的房门,无声地笑叹了口气,将手里的可乐又喝了大半。直到走到一楼开自己房间门的那一瞬间,才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今天没有听到落锁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