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韵蹲下来:“你抬一下头,我有话问你。”
瘦小的身影闷了一会儿,似在纠结,然后试探性地,从臂弯里蹭了蹭,露出一双眼睛。
谢韵问:“你想出去吗?”
在外面等着的人不知道谢韵说了什么,又或是那个叫“嘿”或是“喂”的小孩做了什么,反正当天这位富商家的大小姐回去以后,就对着谢母提了一个要求。
“我想要个弟弟。”
这对谢家来说不算什么事,抬抬手而已。谢母这么多年自己也给贫困山区的孩子捐了不少钱,并且谢韵从很小就羡慕别人有兄弟姐妹。领养一个,比生一个要方便得多。
没过多久福利院那个孩子就被接了出去,取名叫谢以,进谢家的时候什么行李也没有,就带着一怀的袋装牛奶。
市场上没见过的牌子,是福利院特供,绿白色的简单包装,看上去就很希望工程的设计。
也不喝,也不动,藏在被子底下,睡觉也要抱着,像揣着个小金库,谁也不让碰。只有谢韵找他的时候,他会突然大方地分给她那么一袋。
依旧是孤僻不理人,吃饭被带到餐厅里,会捧着碗从椅子上蹦下来,很快地溜进角落里或是房间里自己吃。哪怕后来慢慢改变了、外向了,也有很长一段时间吃饭身边不能有人。
后来谢韵问过福利院的人,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不能跟人一起吃饭,为什么会那么宝贝几袋牛奶。
因为老院长无暇顾及、福利院秩序混乱的那段时间里,这群孩子三餐不保,经常吃了上顿就没下顿,所以一个个骨瘦如柴,甚至有时候还要因为吃饭打架。
只有政府每日送过来的牛奶,能确保定时定点地落在他们手上,能确保至少有那么一点儿东西,能缓解饥饿。
对于这些孩子来说,这份牛奶几乎就是救命的,是他们认知里最好的东西。
小时候受过刺激的事情很难改,就像摔了一跤,身上留了块疤,随着时间过去,疤可能会淡,但是永远都会有印记。
哪怕后来条件好了很多,哪怕谢以现在积蓄不少,哪怕他已经变得和那个孤僻的童年完全判若两人,也还是保留一点往日的习惯。
甚至影响了谢韵。
好像这就是他示好最好的方法。
【作者有话要说】
害怕有宝贝磕错或者担心,所以先申明一下,谢以谢韵纯亲情,谢以只有感恩和感动
第33章“下次见,小朋友。”
谢韵说话很慢,声音又轻,以前总有人跟她开玩笑,说她说话就是在哼摇篮曲。
这件事情说起来可长可短,但如果是谢韵来说,就一定会是最长的一种。
沉浸式地说完以后,她的眼尾浮上一片红,曲着手指蹭了一下眼角,又想起来官周还在旁边等着,没兴趣听她说这些,方觉失态。
谢韵立刻站起来,快速调整好表情,哽咽了一下:“不好意思小周,我就是突然想起来这些事,我没有问题了。”
她打量着少年的神色,本以为他会不耐烦,却发现好似并不完全。同样是眉尖蹙着,目光寡凉,没有温度的薄唇抿成一条刻板的直线,很明显的心情差。
但是好像算不上烦躁,却很沉郁,说不出具体是什么情绪。
今天天太闷了,客厅里没开灯,外面的风呼呼地刮着杜叔屋子上的门帘。门帘撞在铁门,发出啪啪的响,无端压得人心头喘不过气。
官周努力缓了缓这种喘不过气的滞郁感,发现那口气梗着下不来,最后只咽了咽口水,声音很平静:“问完了吗。”
谢韵被他突然的平静弄得有些手足无措,下意识地点头:“问、问完了。”
官周转身就走,到楼梯时又被谢韵突然叫住。
“小周。”谢韵很真诚,“谢谢你。”
官周没回,径直回了房间。
官衡已经把他的东西全部收好了,银白色的箱子和来的时候一样,泛着冷淡的反光,上面挂了一个挺大的纸袋。
官衡到底不是年轻小伙子了,累出一身汗,额角的鬓发都湿了,他随便抹了一把额头,邀功道:“速度吧?不到半个小时就全收完了。你看看还有什么东西没带,这个房间的东西都在这了。”
视野里书桌空空如也,衣柜门大敞,钢杆上挂着一排空荡荡的衣架。床头柜上他放着的耳机充电线都没了,只剩下两瓶昨天晚上捞上来的可乐。
像刚来的时候那样。
官周顿了顿,扫视了一圈,而后蓦然往门边走,立在三角橱前伸手一捞,一团骚气冲天的粉色在官衡眼前一晃而过。
官衡还没看清是什么,那东西就被他儿子一把塞进袋子里,还不忘扯了件外套盖在上面,遮得严严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