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角度问题,没能囊括整个教室的全景,左下方坐着的同学只露了一只手,是谢以再熟悉不过的手。
这段视频和以往的监控没什么不一样,模糊不清的画质、曝光灰蓝的色调,和偶尔闪烁的画面。
唯一的不同,就是这段视频有声音。
因为声源就在监控底下,所以一字一句更加清晰,张扬那压低了而显得更难听嘶哑的公鸭嗓,生理性地让人感觉不适:“听说你最近和温怡搞在一起了?”
“你们这群死了爹妈的,是不是都这么可怜?”
“怪不得温怡那女的舔你。怎么样,睡了吗?是不是挺爽……”
声音一传出来,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于一个高中生,怎么能说出这种恶毒又肮脏的话,完全不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和礼义廉耻。
张扬当场脸绿成了个黄瓜,听到校长要给他爸妈打电话来挨批,还要停课一学期后,扑通一声原地给官周跪了:“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就是一时头昏,求求你放过我这一次,我不能挨处分……”
官周被他突然截然不同的两副面孔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身旁的人抢答了。
谢以笑目盈盈的,语气也很客气,只是说出的话半分也不让步,强势得让官周都觉得稀奇:“这话说得有意思,你不能挨处分,难道我们家小孩就应该挨么?”
张扬那千年不露面的高管妈,一进办公室,二话不说就给了张扬一个响亮的耳光,态度摆得好极了,还想用钱来解决问题:“我们有话好好说,孩子之间的事,没有必要上纲上线你说是不是?”
可惜谢以对这件事的态度强硬得可以,任凭这一家子哭哭啼啼又自扇巴掌,也不肯松动一分。
周宇航三言两语把事情经过说完,想起来自己起先对谢以的偏见,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是我看错人了,这位仁兄太够意思了。今天开始,他在我周宇航的眼里,是配得上老大肩并肩的真男人!”
孟瑶因为学美术要在外集训,动不动不在学校,自然错过了现场。眼下通过周宇航的大致还原,听得通体舒畅,仿佛自己亲眼目睹,整张脸写了一个大大的“爽”字。
她长舒一口气,竖起大拇指:“好人,大好人。”
王谦虎手里还捏着本单词本,默背了几个单词后,抽出空闲问了一个牛头不对马嘴的问题:“官同学现在在哪里?我想问问他英语是怎么学习的,进步这么快。大家说好一起进步,他却在背后偷偷努力,我真的很难过!”
周宇航:“???”
孟瑶:“……”
官周现在正在高铁的候车室里,学校选拔结果出来以后,他要代表江北一中去参加为期一个月的省决赛。
工作日的候车室人不算多,坐着的都是一些来往出差的上班族,因为这会儿时间太早,大多都在靠着坐垫闭目养神。
“有没有热的?”官周手里拿着瓶矿泉水,问便利店店员。
“热的往里走,里面有保温柜。”店员说。
官周把那瓶常温水放回去,绕进货架后,从保温柜里挑了瓶温度最高的,付了钱出去。
“去哪了?”谢以刚醒,微眯着眼睛快速聚焦视线。
他脸色不太好,眉尖下意识地微微蹙着,唇色有些发白。
官周坐回旁边的位置,把那瓶刚买的矿泉水扔给他,言简意赅:“喝。”
谢以手背碰到热得有些烫的瓶面,没忍住,笑了:“你这是看我不顺眼,想烫死我?”
“你怕什么烫。”官周没好气,“你不是挺能耐的么?铁打的,吃饭睡觉都不用,比牛还能扛。”
谢以笑得咳了两声,手松松握拳抵在嘴边,半天才止住:“这么说话过河拆桥了吧?”
谢以前天陪着官周顺演讲内容顺到凌晨两点,回房间以后四点才睡着,睡了不到两个小时又起床出门,去找他那所谓江北监控安装一条龙的朋友,在王主任的同意下从云端拷出来张扬那段监控视频。
熬了一整夜之后胸口已经隐隐发闷了,这人竟然还不要命地又因为张扬的事强撑一天,饭也不吃一口,硬是撑到校方给了个满意的结果才罢休。
打车回去的路上,官周本来还疑惑他怎么不自己开车来,结果下车时看见谢以拉开车门的手在空中虚晃了几下才找准方向,握着把手时连手腕都在抖。
谢以缓了口气,将他递过来的那瓶水拧开,又递回去,身子往官周方向倾了倾,打量他的脸色:“真好了?这么快?”
官周没接,嘴上半点不留情:“你以为都跟你一样?”
他回去吃了一道药,第二天感冒就好了大半,嗓子除了说话时还有些轻微的哑,其他一点儿问题也没有。
“喝两口,还哑。”谢以把水送到他手里,看着他喝了几口下去,才摇了摇头感叹道,“还是年轻好。”
官周擦了擦嘴角,还想说什么。
谢以顺手从他手里接过那瓶他喝过的水,对上瓶口,仰头慢慢喝了几口。
唇面的白色被水润湿,隐进了更深一些的浅红下。
官周眼睫轻微地颤了颤,正要出口的话突然无征兆地紧急刹车,卡在了喉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