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点迷失自己了。
谢韵干笑了一下,笑得有些苦:“值得吧。”
“你后悔了。”谢以说。
谢韵嗫嚅了一下嘴唇,她想像以往一样,体面又大方地说“没有的,我没有后悔,我过得很不错,你多想了”,想说“这是我做的决定,我可以接受”。
但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不说话,谢以也合上了嘴。
谢以其实有很多话想说,这些年一直卡在他喉咙里,但是其中每一句话对于谢韵来说或许都是刀子,他做不出来这种戳着谢韵心口撒盐的事。
官周大概买水买到太阳系外了,这么久都没回来。
头顶天窗撒下来的光影逐渐西移,愈来愈窄,最后消于某处边角。
医院的电灯随着一阵短促的闪烁,陆续亮起来,大厅依旧灯火通明,唯独走廊尽头那处顶灯离得远,光束在中途戛然而止,传递过去的只有昏暗的微光。
静得几乎只剩呼吸。
许久以后,谢韵轻声说:“我不知道。”
执拗了太久的事,已然成为了一份执念,就连否认都需要莫大的勇气。
她和谢以一样,说话总带着笑,但是她的笑永远是没有棱角的,这时却有微不可察的讽然:“也许是吧。”
“当初你劝了我那么久,恨不得从国外回来制止我。我从来没见过你把对人的看法写在脸上,你不喜欢阿衡,你说他精明市侩,底子里是个权衡利弊自私的商人。”谢韵缓慢地回忆着,“我说不是,我说你不了解他。”
她顿了顿,然后声音更低:“但是现在我也不知道了。”
官衡看起来大大咧咧,长着一副憨厚老实的面孔,但却从来没吃过亏。
亡妻病床前鞠躬精粹,最后无力回天也没有人会多说什么,所有人都称赞他有情有义。
不过一年就再婚了,自己常年出差在外,把孩子扔给与之有矛盾的二婚妻子照顾,既没有后顾之忧,也落得一身轻松。
最后到头来,又明里暗里地点着官周接纳谢韵,所有压力都由他们分担,反而他这个事件中心的重点人物,却悄悄地抽身站在外圈。
“你说我值得更好的,不用这样急着定下。”她低着头叹息,那种无能为力的嘲讽愈发浓重,只对着自己,“至少不用像现在这样,就算有了自己的孩子,也不知道该不该高兴。”
谢以从她话里隐约听出来了些别的意思,下意识地为那个人解释:“他没有想拦你。”
“我知道,他只是一时接受不了。”谢韵弯了弯嘴角,笼罩着的阴霾悄无声息地退下去了一点,“小周是个好孩子,第一次见他我就这样想,我是真的,有把他当成亲生的。”
谢以眉尖动了动,没有说话。
谢韵抬起头,忽然看着他笑着问了一句:“你不觉得,他和你小时候很像吗?”
“和我?”谢以不解。
“对,我觉得他和你很像。”
谢韵正回脸,目光顺着悠悠长长的长廊远远落在尽头。尽头处是大厅,那里灯光明亮,靠着墙放了一台自动售卖机,彩色的荧光只绕在灯管上,斑斓一片。
“这副模样,简直就是你小时候另一个翻版。”谢韵眼神里蕴了远光,更加柔和,“只是你和他不一样,你会藏,喜欢把锋芒都遮起来,看上去好像什么事都没有。”
“他不一样。”她抬起食指,指了一个方向,“他比你更鲜活一点,他有情绪。可能是因为年轻吧,但这样挺好的。”
……
官周站在医院门口快冻成狗了。
江北的降温突如其来,风呜呜地刮着,偏偏这家医院的大楼坐落在另两栋长长的员工宿舍之间。狭管效应一吹,本来就冷的风变本加厉又强了一倍。
他怀疑他爸骑驴来的,要不然怎么这么慢。
手机昨天没充电,现在还剩十格,连局游戏都开不了。
官周缩在一根粗一点的柱子后头,勉强能挡住些风,用着仅剩的电量,戳开了某人的聊天框。。:认罪。
对方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跟我认罪。
谢以非常懂事,问都不问一句怎么了,直接顺从。,:认罪,我错了。
官大法官是个吃不了人哄的,听到这话勉强接受,放他一马,不自觉飘得话有点多。。:这家医院的设计人,是个人才。。:夹击式布局,为了方便员工上下班,无所不用其极。。:怎么不把宿舍建楼顶上呢,再插根针,既可以风力发电,还可以直接导电,根本不需要电力公司。
最后总结。。:恭喜你,再过半个小时,就可以得到一个凉透了的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