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是你,你会在尊上惩罚旁人的时候前来禀报事情么?”
“……”
“那有什么用,”有一个黑衣人小声道,“难不成你不记得她的脸……”
众人皆默。
有人不自在转移话题:“你们看这鹰……是不是少了一只?”
“你数错了吧?是不是忘记被尊上杀掉的那只?”
“可能吧……”
*
“为何要将鹰的爪子磨平?”
楚留香一行人看着停在何欢肩头上的鹰,都对其格外喜爱,胡铁花最先注意鹰的圆钝爪尖,很是郁闷,“这样还怎么捕猎?”
“她养这些鹰,本来就不为捕猎。”难得见何欢冷眼,“她豢养鹰用来寻人、做劳力,只要抓在手里,却不肯放它们出去,若真有鹰跑出去,也绝不让他们有能力在沙漠独活。”
姬冰雁闻言,不着痕迹望向石驼。
石驼明明眼不能视,耳不能闻,却仿佛已然感知到熟悉的气息——那是与他相同糟糕际遇的生灵,长久而持续的痛苦,使得其身上浸润沧桑与苦涩的味道,而长期的压抑,又使其中增添一抹腐朽麻木的气味。正因为曾经意气风发,所以这种摧残对于他们而言更加的残忍痛苦。因而在此刻、在已经逃离那个魔窟许多年以后,石驼依旧会因为这微弱的气息,流露出一股刻骨悲伤。
“别怕,你再也不会受苦了。”何欢抚摸着鹰的羽毛,如是说道。他温柔的目光,不仅安抚了肩头的鸟儿,好似也通过一种很玄妙的手段,传递到石驼的心间。
这个总是独自待着、时常警醒,偶尔还会流露出痛苦神情的男人,第一次松开了紧蹙的眉头。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我已经认为石驼看起来顺眼许多,看到他不皱眉的样子,竟让我觉得舒心。”注视到这一幕的胡铁花喃喃道。
楚留香叹一口气,也道:“何止是顺眼,他这样可靠的男人,简直英武极了。”
姬冰雁道:“难得,我比楚留香眼界要远,看透的还要早。”
何欢笑:“他这样的人,无论样貌如何,本就是熠熠生辉的。”
楚留香道:“你……”
这个瞬间,他本想顺口接一句,何公子在我们眼里也是遍布闪光点的,不知怎的,话到嘴边却没能说出口,反而有些赧然。他先是被自己这点莫名其妙的情绪吓了一跳,后又深吸一口气,按捺住这种不知因何而起的心虚,找补般道:“还是你慧眼如炬,甫一见面就看出石驼的优秀。”
可这找补的话说出口,别人还没有反应,他自己又品出一点酸气。
楚留香简直要被自己莫名的敏感气笑。
好在何欢对此无知无觉,他依旧如往昔般笑着,仿佛没一点波动似的,道:“香帅谬赞。”
“什么时候?”胡铁花对此无知无觉。待到姬冰雁将当时的情形说与他听,胡铁花不禁感叹:“这老臭虫还是敏锐得很,眼观六路啊,我真是没有半点印象……当然,小何也很了不起。”
何欢笑着摇摇头:“那也多谢胡兄顺便的称赞。”
“走吧,是时候去见她了。”
张开双翼的鹰,在空中翱翔过一圈后,向前方飞去。地上,曾经萎靡过的人牵着骆驼迈出坚定的步伐。
第58章
“……”
“你确定石观音在这里吗?”楚留香小声以气音询问。
胡铁花同样困惑不解:“你确定这鹰能听懂你的意思?”
何欢自然不能将自己可知晓动物所思所想一事托出,只得道:“差不多,鹰是很聪明的动物。而且,它除了石观音的所在,应当也不会向别处飞。”
“万一……它是饿了,来这里找吃的呢?”
不怪众人怀疑鹰领错了路,只因这里看起来,和普通的绿洲毫无差异。
平坦而开阔的沙地上,丛丛灌木掩映如同镜面一般的湖泊。高大乔木拔地而起,为偌大绿洲遮蔽白日的暴晒与夜间的寒风。风起时,枯黄的落叶打着卷儿被吹至何欢身前。他的目光停驻在失去生机、与沙漠一色的叶片上,不期然回忆起密厄的绿树成荫。
为什么……当时没有察觉出问题呢?这宛如坠入幻梦一般的手段,不正是他所常用的吗?
他因为激动,而不自觉微微颤抖,被身边的楚留香看在眼中,稍显担忧的问道:“可是这沙丘阴影里太冷了?”
他好似全然忘记这里武功最高、寒暑不侵的人是谁。
“再冷也不会比夜里更冷,忍忍吧。”胡铁花听见楚留香问话,也没转头,就道,“反正我是死也不要待太阳底下晒,杀的我皮都在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