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明德的声音像块冷铁,他是县司法局空降的军转干部,后颈处还留着弹片擦过的疤痕。
靠大河突然笑了,法令纹里藏着阴鸷:"王所长说得对,我们这就走流程。"
他转身时警服下摆扫过铁桌,陈文旭注意到他后腰处鼓起的形状——那绝不是制式警械。
走廊传来脚步声,技术科的小张抱着物证箱进来。
靠大河突然抢过陈文旭的手机塞进箱子:"所有电子设备都要做数据恢复,特别是最近删除的通话记录。"
陈文旭的心跳漏了一拍。
钢笔还在内袋微微发烫,方才停电时的混乱中,似乎有人往他手里塞了张纸条。
他用指腹摩挲着纸条边缘,粗糙的触感像是从某个笔记本撕下的纸页。
"我要上洗手间。"陈文旭突然说。
靠大河眯起眼睛,陆永达立即接话:"我带他去。"
两人目光相撞时,陆永达眼底闪过丝异样的光,像深潭里跃起的鱼。
洗手间的瓷砖泛着消毒水味,陈文旭反锁隔间展开纸条。
泛黄的纸页上是用左手写的歪斜字迹:"花盆底有东西,月季换土时当心。"
他认出这是李贵田的字——上周扶贫台账上的签名就是这个笔迹。
突然响起敲门声,陆永达在外咳嗽:"快点。"
回到审讯室时,乡长高天龙正在和王明德低声交谈。
靠大河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案卷,陈文旭发现他敲击的节奏竟是《智取威虎山》的调子——这是靠明江在班子会上惯用的小动作。
"陈乡长,解释下这个。"
靠大河突然甩出张照片,画面里他和李贵田站在中草药产业园门口,时间正是对方自杀前三天。
陈文旭扶了扶眼镜:"例行考察,当时还有农技站小王在场。"
"但小王说他那天请假了。"
靠大河身子前倾,阴影笼罩半个审讯桌。
空调突然停止运转,汗水顺着陈文旭的脊梁滑落,钢笔贴在心口的位置隐隐发烫。
高天龙突然插话:"农技站的考勤记录显示,王技术员当天确实在岗。"
他打开公文包抽出文件,"这是加盖公章的原始记录,需要的话可以请纪委同志来验证。"
审讯陷入僵局时,窗外传来汽车急刹声。
靠大河接完电话脸色骤变,陈文旭看见他印堂的黑气突然扭曲如沸水——望气术示警,这是气运将崩的征兆。
"今天就到这里。"靠大河抓起警帽匆匆离去,警徽在帽檐投下锯齿状阴影。
司法所长王德海道:“陈乡长,你已经取保候审了,先回乡政府吧。”
陆永达收拾案卷时,手指在某个页码重重划过,陈文旭瞥见"见证人笔录"几个字被红笔圈住。
深夜的乡政府大楼只剩三楼的灯还亮着。
陈文旭跟着高天龙走进办公室,月光透过百叶窗在地上画出银色琴键。
"技术科恢复了你手机里被删除的通话记录。"
高天龙拉开抽屉,U盘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但更重要的是这个。"
他推过来个密封袋,里面是沾着泥土的透明塑料袋,隐约可见"股份协议"字样。
陈文旭猛地站起:"李贵田办公室的花盆?"
"李彤彤同志发现花盆里的勿忘我突然枯死,换土时挖出来的。"
高天龙点燃香烟,烟雾缭绕中眼神锐利如刀,"明天省厅督导组进驻,你猜他们会对中草药产业园的阴阳合同感兴趣吗?"
远处传来警笛声,不知是哪辆夜巡的警车驶过盘山公路。
陈文旭摸出钢笔轻轻旋开,昨夜录下的嘈杂声里,突然爆出句清晰的:"靠所长说往死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