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谢循再一次预料到她会来这?
怪不得盛家迟迟不应门,原是早已被谢循暗中施压了吗?难怪他会毫无顾忌地任她跑出地牢,原来是想看她作困兽之斗,享受猎物一点点被捏死的快感。
正当她胡思乱想之时,门里开出一条缝,管家小心探头,慌乱地把她拽了进来,拿着白衫严严实实地盖住她的脸,“姜娘子,这种时局怎么还敢乱跑?你不是被抓进女牢了吗,怎么逃出来的?”
一路上管家的问题喋喋不休,姜时愿无暇应答,只是庆幸刚刚一切只不过是瞎想,盛家此时还愿意见她,就代表着愿意相帮!
管家将她领进清净苑,府中每个人都人心惶惶,她问道:“怀安呢?”
“你见不到犬子了”,身后一苍劲的声音倏然让她心中发怵,她识得是盛太傅的声音,回望过去。管家识得大体,立即退下关紧门扉,非常之时,容不得半点差错。
此时,她明显能察觉盛老对她的戒备,甚至说是敌意。
姜时愿立即跪在他的跟前,行着大礼:
“您是知道我兄长为人的,断不可能谋害燕王,还请盛老在朝上请奏换人、换司重新彻查此案,都察院主司,大理寺主审都行,但绝不能是谢循!”
盛老冷冷地说受不得姜家嫡女的大礼,一面又不扶她起身,直至听着她提到谢循的名讳,立即红了脸:
“闺阁女还敢妄言朝政,魏国公是何人,汴京谁人不清楚?罗刹转世,典狱中关押的犯人哪人谁上不沾着几条人命,不也照样被谢循折磨得不死不活吗?你让老夫上奏就是公然和魏国公叫板,那你想过我们盛家会如何吗?”
“朝堂上步步暗涌,魏国公所创典狱可不是为了查几个案子那么简单,更是为了帮助圣人监察百官。你还记得沈氏公然在朝中上书国公凶残无道、有违仁义,紧接着就被无声无息血洗了全族!”
“你当真肤浅!”
他原以为姜时愿会被骂得抬不起头,谁曾想对上了一双犀利的明眸,她不再跪着,挺直身子和他平视:“盛家是想趋利避害,不愿帮了?这也是盛怀安的意思吗?”
一番话怼得盛老哑口无言,急赤着白脸,叫家奴将这不顺之客请出去:“盛家和姜家再无往来,念及旧情,老夫会给你些银两,你若葬身皇陵,会寻人替你收尸厚葬。”
好一个念及旧情,姜时愿满腔悲愤悬在喉间,双眸殷红,“既然盛老要扯旧情,小女就与你好好论上一番。”
“您老得势,仕途坦荡,可还忘了当年金科选拔,次子满腹经纶却遗憾落榜被尚书之子取代,是我阿爹力排众议,察觉官场勾结、主考舞弊,不惜得罪权贵,在朝中替你喊冤。阿爹当时可有你如今这般冷眼旁观!”
“您还记得当年是谁保住了您的小儿子,盛怀启?”听到次子,盛老心咯噔了一下,连忙让她闭嘴,可姜时愿非要将一起敞开,给他列举盛家欠了姜家多少恩情。
盛家二子,长子盛怀安颇具才名,可其弟盛怀启确实臭名昭著,夜夜楚楼赛金帆,还在游园会上借着酒劲轻薄一女,谁料此人竟然是礼王妾室,这简直罪无可赦。
当时盛怀启自知不妙,哭着喊着求姜淳替他向礼王求情,说只是言语轻薄了几句。甚至连盛老也当兄长的面下跪求情,要不是礼王急于招安兄长,何故会轻易隐下这杀头的重罪。
“当年阿兄顾忌盛老年迈,无奈出面,原以为盛怀启当时真的就是言语轻薄了几句,谁料。。。那妾室三月后竟然渐渐大了肚子。为此阿兄懊悔不已,听到妾室投井自尽,更是一病不起,调养了三年才终以见好。”
“这样的恩情,您还得起吗?”
姜时愿原不想以此威胁,可唯有此才能换得姜家全府一线生机,盛老仰头看着青天,默默沉思,说罢,跪在姜时愿的面前,声泪俱下,“姜娘子,我盛家全府上百条人命,你让我如何得罪的起谢循,你行行好。。。。看在和怀安青梅竹马的份上,你也不愿让他为了你丧命啊。。。。”
往日情动的时光不合时宜地在她脑中放了一遍,那个曾说会为了她对抗世俗的男子,说不介意她学医的竹马,曾说等她笄礼过来就上门提亲的情郎,终是抵抗不住变迁。。。
她很不甘愿就此作罢,却也清楚明白盛府家奴、无辜之人,也不该被牵连,背过身去,胸腔止不住地起伏不让人听见她的失态,
“您最多能帮到什么份上?可都保我姜府百口留住一命?”
盛老知晓判决已下,三日后男子入典狱,女子沦为贱籍,额间深深抵着青砾,
“可,老夫会尽所能保入典狱男丁安然无恙,也会暗中替女子赎身。”
得盛太傅一句话,姜时愿也算安心了。
为了百条人命,她跪地谢恩:“有劳太傅。”
盛老难为:“至于你的判决迟迟未下。。。怕是凶多吉少。”
“不必顾及我。”姜时愿转身离开。
盛老望着那背影落了泪,“不要恨我,也不要怨怀安,是老夫逼他与姜家断绝往来。”
闻言,姜时愿脚步一凛,是不是又能怎样呢,不过亡羊补牢。
盛怀安不是连与她相见的勇气都没有吗。
走出盛府,天公下起细雨,雨珠落在她清丽的脸庞上,悬在她的软睫,朦胧一切,实实虚虚,汴京城繁华如常,偏她一人孑然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