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子羡定定地望着远方,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否真的希望红殊会被带回。
若她真的被追上带回,他此次借刀杀人之事便会无所遁形,且不说沈银粟会如何同他离心,便是那真正的叛徒也会因这次的打草惊蛇之事而隐匿得更甚,更不必说铲除清酌弟子之事。
可若她不被带回……
洛子羡闭了闭眼,脸上的疼痛如同侵袭了大脑,心脏,像是要将他整个人撕裂开来。
他恍然地想起姑娘最后的怒骂,半晌,自嘲地冷笑一声,缓缓落下捂着脸颊的手。
手上血淋淋一片,他垂目盯着,只觉讽刺。
“殿……殿下……”
不远处,有士兵匆匆赶至,隐约听闻洛子羡发了大怒,便也不敢大声禀报,只跑到跟前小声道:“叶将军引着元成泽等人入峡谷了,郡主请您快些过去。”
“知道了。”强行压下心中情绪,洛子羡面色如常地点了点头,翻身跃至马上,策马向山崖处奔去。
峡谷内,寒风凌冽,马蹄声震耳欲聋,黑压压的大军从峡谷处袭来,叶景策回首看去,见元成泽跟至,眸中闪过寒光,按耐住想要将其绞杀的冲动,只策马向前奔去。
余光中,山崖处已隐隐现出寒光,无数弓箭手埋伏在山崖两侧,紧紧盯着崖下的一举一动,箭头随着元成泽等人移动,只等着洛子羡一声令下。
“妹妹。”
眼见着元成泽等人步入峡谷深处,洛子羡抬眼向沈银粟看去,见其凝望着余下几道峡内埋伏的士兵,目光暗了暗,微微点了下头。
“二哥,就是现在。”
话落,悬崖之上的黑金战旗倏地立起,埋伏在其余几道峡内的江月,念尘等人见状领兵冲出,峡内瞬间形成围困之势。
“殿下有令!即刻反攻!”
人群中,有人高呼一声,叶景策早等候多时,只待听闻便勒马回冲,直奔元成泽而去。
他眼中的恨意太浓,一杆银枪挑开一众围住的敌军,数不清的守正阁杀手涌上,皆是些亡命之徒的手段,他却毫无畏惧地迎上,如杀人不眨眼的恶鬼一般,不知疲倦地厮杀,任由着鲜血溅了满脸。
他只想要元成泽的命。
他要元成泽去地狱!
他要元成泽去给他的父母,去给他的妹妹赔罪!
峡中战况愈演愈烈,沈银粟站在山巅处垂目望着,乌压压的人渺小得如同脚下蝼蚁,攒动的黑色人头,挥舞的刀枪剑戟,仿佛是高位者眼中脆弱的玩物,只要轻轻一挥手,便能不费吹灰之力地将其抹杀。
“二哥,是时候了。”
轻飘飘的声音落下,洛子羡微微颔首,刹那间,箭如雨下,从一个微笑的火苗开始,转瞬席卷成一片,西风掠过,带起滔天火势,一时间无数敌军向四周冲去,试图破开包围,却被各路兵马死死堵住,眼见着裹着火焰的巨石从两侧山崖递次滚落,如洪水猛兽般避之不及。
峡中似一片火海,浓烟滚滚,嘶吼咒骂,求饶哭泣声交织在一起,无数身影如焦蚁般蜷缩挣扎,被疯魔般赤红着眼杀戮着试图冲出。
热气在脚下的峡谷中升起,沈银粟看见融化的积雪,落下的晶莹水滴,看见无力而绝望的士兵,看见无尽的,望不到头的浓烟,看见当年京中叛乱时烧死的百姓。
寒风在山巅掠过,吹起她额前的碎发,将那双沉寂的双眼暴露在天光下。
真是可笑,明明胜券在握,她却提不起半点兴趣,只觉身心疲惫,想要回营好好睡上一觉,至少在梦里,她还能在京都过着鸡飞狗跳的日子,也许早膳时红殊会被豆沙包噎住,叶景策又会从后门翻进义药堂,兴许一个不注意会被她爹抓住,也可能运气好得逃过一劫,哄着她下午去和大哥和宣阳公主吃茶。
沈银粟静静地想着,目光落至峡谷中,想着叶景策望去,只见叶景策一枪穿透面前的杀手,直奔元成泽而去,身后的敌军已有涌来的趋势,周身的士兵边战边退,只为拖延时间,将敌军堵死在火海之内。
“将军,咱们该撤退了!这群亡命之徒在殊死挣扎,被其缠上并非明智之举!只管将他们交于殿下便是!”
“我知道!你们先撤!”
叶景策低吼一句,话落,一枪挑落元成泽的重剑,直接将其踹至岩上,碎石瞬间凌乱砸下,元成泽只觉后背闷疼,似有尖锐刺入皮肉,不等挣扎,领子便被叶景策一把拽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