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苏琴
消瘦的少年贱卖掉了最后一枚勋章。
荣誉连同着饥饿一起被粗糙的手掌包裹，最后只留下两三块冰凉的硬币和一大块坚硬的面包。
莫斯科的冬天太冷，太冷。红色巨人的倒下带走了苏联人体内最后一丝温暖的火苗。
这个冬天有太多人因为无法取暖而倒下。连同他们突然崩塌掉的故国一起倒在千禧年糜烂纷扰的晨歌里。
他紧紧的将硬得像砖头一样的面包搂在怀中。
单薄的衣襟甚至没有办法完全盖住面包的轮廓。
没有人上前争抢，失意的痛苦笼罩着这个可悲的民族。
瘦弱的少年得以用最快的速度赶回那已经破败不堪的家里。
为那个伟大的红色巨人奉献出健康与年华的老师还缩在房间的角落等他。
不算年长但足够清醒的少年疑心他能否挨过这可怕的寒冬。
但是没有关系，就像那句印在破旧的诗集册子上的祝语一样。
料峭的寒冬终会过去，温暖的阳光总会照进来的。
怀着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小心翼翼的雀跃，他打开了那扇被破报纸填补了多次，但依旧在呼呼冒风的木门。
迎接他的不再是窝在破布堆里狼狈却又温和的老师，扑面而来的血腥味。震慑住了他。
一瞬间所有的气力都从他的身体上剥离，没什么分量的面包突然沉重的让他拿不稳它。
碧绿色的瞳孔因为恐惧而迅速缩小。
总是说自己只是伤了条腿，很快就能康复过来，总是对着自己展望富有希望的未来的老师倒在了血泊里。
许久不曾打理的银发长长了许多，它们散乱的铺散在血泊里。像是浸透了血液的雪地或是包裹在血液中的厚厚的尼龙绳。
而导致他死亡的罪魁祸首正被那只苍白僵硬的手死死的握在手里——一把旧制的苏式左轮。
少年还记得它，只剩下一颗子弹，原本被放在空空荡荡的橱柜里。
世间唯一的亲人就那么倒在赤红的血泊里，就像躺倒在从红场最顶端飘扬而下的红旗帜上一样。
唯一至亲的离去是摄取了少年心肺中本就不多的空气，它从未像这一刻一样如此清晰的感受到窒息的恐惧。
隐藏在高大却空旷的壁橱的阴影下，不请自来的客人终于发出了细微的声响。
在心中默默呜咽的狼崽子猛的抬头，碧绿色的眼中是毫不掩盖的狠厉和仇恨。
他的速度很快，就算是异乡人猛的后退了几步，还是被他掐住脖颈摁倒在地。
“克里斯夫，不愿意连累你，亲爱的孩子。”被身量不低的斯拉夫少年狠狠摁倒在地的东亚人操着他那带着浓烈口音的俄语说道。
鸦羽般的长发掩盖住了男人大多数的面庞，只有露出的暗红色眼睛中是显而易见的怜悯和让人读不透的深沉。
“真可惜呀，伟大的理想，赤诚的灵魂到最后全都奉献给了已经垂垂老矣的巨人。
可饶是如此，依旧没有办法延缓巨人死去的步伐，到最后居然还要被推出来做替罪羊。”
他完全不在意对方越收越紧的力道像是表演歌剧一样，声情并茂的讲述着少年不曾知道的故事。
对方手下的力道逐渐减弱，被放松了桎梏的青年人脖颈处很快浮现出可怕的青紫。
他就像丝毫没有察觉一样，依旧用平稳的声音询问道：“阿美丽卡那边的特工马上就到，你还要在这里继续待着，坐以待毙吗？”
他轻易掀翻了被巨大的信息量冲击的回不过神的青年。拍了拍身上并不怎么存在的尘土朝依旧萎顿在地的男孩伸出手去。
“想要亲手报仇吗？对，那个该死的害死了至亲的国家？”
茫然无措的少年睁大了那双隐隐透露着阴沉和狠厉的碧绿色眼睛，他伸手与对方苍白纤细的只剩下一把骨头的手交握。
破碎的信仰，死去的恩师，步步紧逼的敌人，滔天的恨意。
他们一步一步的逼迫着，逼迫着这个男孩走上一条报复世界的不归路。
……
今天简直就是乌丸莲耶的幸运日。没有付出任何的代价，就白得了一个天赋奇佳，并且同样仇恨着大洋对面那个国家的斯拉夫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