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车,他递给她一把名贵的油纸伞。
姜姝眼眸一亮,“谢衙内,多谢你。”
他满是玩味,像一位小长辈贴心嘱咐小辈,“去吧,好好读书。”
在他的视线内,她撑着伞,稳稳走在雪地里。可一出了他的视线,她便笨手笨脚地把伞收好,窝在怀里。
哪怕自己受冷,也不愿让名贵伞受委屈。
穷苦人家都是这样,越穷,越苛待自己。
这傻姑娘还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殊不知她的一举一动都逃不出谢让的眼睛。
*
姜姝一旦读起经书,脑袋便如小鸡啄米似的往下点。
长夜过半,巷外那辆马车终于驶走。
“姜姐,鲁大暂未对我方卧底起疑。”
那位与姜姝在坊里换值的姑娘,正是她的杀手同僚。
姜姝如释重负地丢掉书,窝在躺椅里,“鲁大是皇帝派来监视这帮纨绔子弟的眼线。皇帝怕这帮纨绔有二心会造反,哪曾想,这帮人都是草台班子。造反?哼,他们连剑都不知道怎么提。”
姑娘见她眼皮打架,好心寻来一张毛毯,盖在她身上。
“姜姐,今晚你当真要歇息在此?”
“是啊,就歇在这里,做戏做全套。”
姑娘把炉火烧得更旺,将走时,忽然听姜姝说了句:“把那把伞拿走,烧了。”
待拿起伞,又听她问:“你觉不觉得,他很像那谁?”
姑娘回头看她。
姜姝交手垂眸,面容惆怅,像是陷入了某段回忆。
“那谁”已经很久不曾被她说出口了。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这个名字都是杀手阁的禁忌。
姑娘琢磨再三,最终只是说道:“姜姐,往后,他会经常来找你。”
第95章第95章
春末夏初,光景明媚。
斜阳半露,暖意渐升,斜桥巷内一片静谧,只朝阳自云后洒下金光,看来今日又是个晴朗日头。
送别兄长姜钰后,姜姝插紧门栓,开始洒扫院中。
柔暖的风拂过女子垂在肩头鸦黑的发丝,嫩绿如新芽的裙摆便如浪轻涌,女子细腰半弯着,一只手抱着木盆,另一只胳膊半边袖子挽起,露出凝脂般的皓腕,正在青石板地面上洒水。
水珠儿挂在染了些淡粉的指尖,在阳光的照射下格外剔透好看。
终于将木盆里的水洒尽,姜姝直起有些酸痛的腰来,目光落在院角挂满青果儿的桃树上,眸中划过一丝笑意。
这颗桃树已经不知在此扎根多少年月,但据说极少结果,就算结了果子,也是稀稀落落,涩口不已。
但就在姜姝与兄长搬来的第一年,这颗桃树便生出了一满树香甜的果子,从此年年不断,愈发枝繁叶茂,很是喜人。
自从父母遇难后,除了兄长高中以外,姜姝极少再有旁的期待,但每到暮春,她总会一日日数着桃树上的挂果,也好似心中揣满了希望。
日头渐渐升起,春衣便显得有些厚重,姜姝进屋换上薄些的夏装,然后坐到院里开始做些绣活贴补家用。
虽说兄长每日替人抄书,也能赚些银子,但一人赚两人花终究不是办法,且姜钰心疼妹妹做绣活伤眼睛,姜姝同样也心疼兄长每日辛劳,不能安心习书,总想着能多帮衬他一些。
女子眉眼始终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眸子晶亮,长睫如蝶翼般浅浅垂下,目光流转间尽显风情,琼鼻桃腮,唇似含丹,生得一副难见的好样貌。
但也正是这样的好样貌,缺少了家族的庇护,便容易引人觊觎。
如今姜姝在兄长外出之时总会锁紧院门,夜里稍有些风吹草动便被惊醒。
倒也不是她太过紧张,而是这蕲州虽小,但也有不少混账人,从前兄长扭送过几个尾随她出门的浪荡子去衙门,但也不过半个月便被放了出来,此后更加变本加厉,令人不堪其扰。
如今姜姝在院子里种些菜,米面都是兄长回来时买好,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倒也少了许多烦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