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仔细一看,不是癞虾蟆、是一个老女人。
一头凌乱大波浪长发灰黑而干燥、纠结成团,彷佛劣质米粉;混浊的双眼似乎生下来就瞇成一条缝,让人分不清她到底有没有睁眼;老态龙钟,肥肥胖胖,从脸上到小腿都满是赘肉、松垮垮的。
似乎想掩盖臃肿的身材,老女人刻意套了一件宝蓝色水钻连身裙,从脖子到小腿都藏在宽松裙下,却遮不住凸起的大肚腩。
“……这里、”老女人伸出肥短手指敲敲古沨的椅背,连声音都像个隐居于密林沼泽的老女巫:
“是我的位子。”
“啊、对、对不起……”古沨慌忙起身,这时才发现那张扶手椅跟其他的略有不同,座位比较宽敞,椅垫看起来也比较柔软,彷佛真是为老女人量身订制的一样。
(……刚才那个男的不是说这里可以坐吗……)
古沨哀怨地转头,只见前一秒还很热心的“英俊潇洒”男委员,不知何时早就默默松开她的手,撇头跟其他人聊天,一副没他事的样子。
“哎呦?新来的?”
“连蓝姐的位子都敢坐,真没家教……”
被叫做“蓝姐”的肥胖老女人身边跟着另外两三个中年妇女,彷佛小跟班,盯着古沨的视线里充满嫉妒与厌恶,入座前还偷偷酸了她几句。
(……呜……)
三个女人的态度让古沨回忆起学生时代,班上也有这种“大小姐”型的女学生,旁边总是绕着几个跟屁虫。
如果把当时那些同学抓进时光机器、快转40年,大概就是眼前蓝姐她们的样子了吧?古沨心想。
此时其他委员也纷纷入场,没有空位,看起来也没人想帮古沨找张椅子。古沨自觉不受款待,就默默缩到会议室角落,尽量跟背景融为一体。
这时主委总算从成堆的资料中抬头:“哎~都到了吗?那就开始今天的会议……”
还好,例会只花了半小时,也真的没有需要古沨开口的部份。
闲着没事的古沨数了数,现场加上她共20人,4女16男,算上请假的委员,大概也凑不满30人吧?
(只算这栋楼的话,大概住100人……管委会有20几个人……这样算多?还是少?)古沨也不是很想知道答案,只是随便想想、打发时间而已。
说是会议,其实也没谈什么重要事情,反倒是古沨闭月羞花般的容貌,令全场男人心不在焉,开会时有一半时间都在偷瞄她;女委员则多半当她空气,偶尔瞥向她的眼神则充满不屑。
(……呼…总算结束了……)
回家途中,古沨默默松了一口气。
可惜古沨太天真,还以为今天平安无事,却不知道以蓝姐为首,她早已成为所有女委员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面对人际关系,古沨一向都很小心,从不做什么会招来怨恨的举动。
但她不知道:不是每个人的心胸都很宽大。
有的时候,被讨厌、被记恨,起因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例如:比对方先一步进电梯、看到别人家小孩的照片没有按赞、不小心坐到某人喜欢的座位、对群组里的早安图已读不回……更多是一些毫无端倪,恐怕连本人都没察觉的原因。
譬如说由“比较心理”而衍生的自卑。
不幸跟幸福一样,都是一点一滴慢慢累积而成。
道理听来荒唐,就算跟古沨挑明了说,以她毕业即结婚、转职家庭主妇、从没上过一天班、宛如白纸的社会阅历,肯定也完全无法理解吧?
就这样,美人妻平稳的生活就在不知不觉间,被恶意蚀出一道细小的裂缝,一点一滴、慢慢渗入恶意与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