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儿好多人家的屋子,房顶塌了,墙也裂了,而且离爆破点越近的,受灾越重。距上次炸山过去都两个月了,我们向有关部门反映,也没见有人搭理我们。”村民们七嘴八舌,管盛宁叫“领导”,眼巴巴地问,“领导,您能管管吗?”
“不过,炸山是为了通高速公路,以后可能还要通地铁。像新田镇,以农业为经济支柱,打通城乡双向物流能大幅提高农产品的运输量,还能增加你们村子旅游业和其他服务业的收入,长远来看,肯定是利大于弊。”炸山通路是经过审批的,也没有酿成人员伤亡,盛宁不敢跟村民们打包票,只说,“请各位给我点时间了解情况,我回去以后会先请专业的评估团队对你们房屋受损的情况进行鉴定。”
那头盛宁跟村民们了解着想要了解的情况,这头蒋贺之也跟燕子体验够了“汗滴禾下土”的艰辛。两人坐在了一望无际的水稻田边,蒋贺之捋了捋耷拉下来的额发,扭着脸,一眼不眨地望着远处的盛宁。
这两个男人分手了。燕子早从这双忧郁的眼睛里看出来了。
气氛肃穆得怪异,她突然弯腰低头,舀了一手稻田边的烂泥巴,抬手就全招呼在了蒋贺之的脸上。
“喂!”擦了擦脸上的泥,蒋贺之当然恼了,“你个颠婆。”
“你现在出门都不照镜子了吗?脸上抹不抹泥巴,对现在的你来说,还有区别吗?”燕子其实心眼儿里是承认的,这个男人胡子拉碴的样儿,也有种慵懒而颓废的性感。但到底比不得他们那场惊心动魄的初见——在他之前,她从没见过这么秾艳的男人,像烈阳像繁花,想来除他之外,这辈子也不可能再见到了。燕子由衷地说,“我还是更喜欢你意气风发的样子,我想盛检也喜欢你那样吧,你就不能打起精神,重新把他追回来吗?”
“少管我。”蒋贺之垂下眼睛,人也蔫下去,“是我的失误造成了他家人的离世,他不想看见我,他也不会再原谅我了。”
“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都过去这么久了,兴许人家盛检只是脸皮薄,不好意思告诉你,他其实已经原谅你了。”盛家发生的那两桩惨剧,燕子也从盛星来嘴里听了个七七八八,她扯了个谎说,“我刚刚注意到,你在田里劳作的时候,盛检他偷偷往你这儿瞟了好多眼。”
“真的?”
“真的啊,”燕子努努嘴,又故意激他道,“不过也可能是他觉得你现在这样子太丑了,才忍不住一直瞟你的。”
“丑吗?”蒋贺之不自信地摸了摸下巴,胡茬有点扎手。
“哎呀,盛检那边好像聊完了,他朝这儿走过来了!”突然,燕子咋咋呼呼地嚷起来,起身拉拽蒋贺之,“哎呀,你真不知道你现在这样子多邋遢、多难看,你还是赶紧回你的房间整理一下吧。”
诗里说“低头便见水中天”,蒋贺之当真俯身临水,借着水稻田里积聚的水洼照了照自己的脸,果然,乱七八糟,一塌糊涂。
见盛宁真的朝这儿走了过来,蒋贺之一阵莫名紧张,转身就往燕子农庄的方向跑去。
“我在你的浴室里放了剃须刀和剃须泡沫,把自己好好收拾一下!”望着这个男人迅速远去的背影,燕子的心无端端地酸了起来,酸得她好似胃痛发作,瞬息间站不住,一屁股坐地就抹起了眼泪。她在心里不断地安慰自己,喜欢一个人,未必要以得到为目的,成全才是真谛。
正哭得嘎嘎响,有人自身后轻轻靠近,将一张纸巾递到了她的面前。
抬一抬眼,是盛星来。
男孩固执地一直伸着手,眼神好像灼灼的,又好像恻恻的,反正,辨不出嗔喜。
“看屁啦?”燕子一把夺过纸巾,毫无形象地用力擤了擤鼻子,又抬脸骂道,“傻仔,去做嘢啦(去干活啦)!”
刷房卡进了自己的房间,顾不上瞅一眼住宿条件,蒋贺之直奔浴室。
正视镜子里这张男性脸庞,确实很不精神。他自己也记不清楚,已经这么浑浑噩噩多久了。
他脱掉了沾满泥水的上衣和长裤,打开龙头,冲洗同样沾满泥水的脸和头发,然后将湿淋淋的、有些长了的头发全都捋到脑后,开始以磨我刀、砺我剑的认真态度,打泡沫,刮胡须——
忽然,听见门外似有轻微动静,以为是燕子又来串门唠叨,蒋贺之抽取了一条浴巾束在腰间,开门就质问:“做咩啊?烦不烦——”
门内门外的两个人同时一惊,都怔着不动了。
盛宁也是听见卫生间的异样动静才想去看看,岂料门竟自己“砰”地打开,眼前冷不防出现一张清爽英俊的面孔、一具强壮赤裸的身体,他先是惊愕地一瞪眼睛,接着额上渗出薄汗,苍白的双颊也透出浅红。
“这是我的房间……”蒋贺之结巴了一下,“我、我正要洗澡……”
“这也是我的房间……”盛宁几乎瞬间就明白了,一定是燕子在背后捣鬼。
“哎呀,蒋队,盛检,实在不好意思,我忘记提前给你们预留房间了!”闻声而来的燕子挑眉,瞠眼,双掌合十,一脸坏透了的无辜样,“今天农庄开业第一天,生意好得不得了。现在所有的客房都住满了,只剩这么一间大床房了,麻烦你们二位将就一下,熬过今晚再说,好不好?”
【作者有话】
①车大炮,粤地常见词汇,意为“吹牛皮”??各位,想跟大家打个招呼:?以后夜晚的更新改为一周四更,周二、周三、周五、周六,每更尽量字数多一点。因为这篇文需要非常详细的准备以及线索伏笔的埋衬,不然后期改动会很大,等我全文完结,就改为日更!??希望大家依然多多留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