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的矮个子家伙”,安格常这么称呼他。他总是能从角落里突然钻出来,然后挡住自己的去路。
“您要离开了么?安格大人,需要我派马车送您么?噢,大人?”
“住嘴!”安格大吼一声,他像只发了病的疯狗,英俊的脸庞狰狞起来:“告诉塞勒斯汀,我会拿回属于我的!上帝会惩罚他的恶行!他崇拜魔鬼……所有人都知道,他受诅咒的银发就是最好的证据!”
安格凶狠地在胸口划了十字,然后夺门而出。
公爵站在窗前,他静默地看着安格的马车离去。
他想起了一些旧事,不过那些都已经很模糊。也许待会儿,他就会把费伯伦叫过来,好好地去处理安格在外头的债务。
公爵离开了窗前,走到了他隐蔽的卧室。他打开了床边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了一个老旧的小盒子。
“塞勒斯汀,在我将死之前,我将我最重要的两样东西托付给你……”
公爵默念着这些他从不曾忘记的话语。
“安格,替我看好他。我央求你,我最骄傲的子嗣……还有……”
公爵打开了盒子,他拿起那简陋的瓶子,还有随着他轻轻的摇晃而流动的暗红浓稠液体。
“它受到了封印,在很早以前,无法追溯。”
“不要轻易地打开它,塞勒斯汀。”
“……除非,当你愿意舍弃一切,永远地坠入黑暗之中。”
◆◇◆
也许那都是注定好的事情,没有什么荣耀是长存的。
在所有人以为柏金公爵会延续几代前留下的光辉时,变化来临得十分突然。公爵府邸里的仆人一个接一个病倒了,他们都生了奇怪的病,持续地高热、流汗,接着难看地死去。
这原本不是什么大事,但是直到塞勒斯汀公爵忽然在一个宴会上捂着头跪倒的时候,奇怪的流言弥漫了整个巴黎。
黑死病,也许没有比这个更加让人恐惧的疾病。
随着仆人相继死去,公爵府邸几乎成了巴黎的禁区。
有些荒芜的院子里,银发公爵坐在水池边,他的手里拿着金色的笼子,偶尔逗弄里面的黑色鸟儿。
“大人。”老奥纳走了过来,她的气色有些难看,不过在面对公爵的时候,她总是堆满笑容。她和她的侍女端来了餐点,许多人离开了这豪华的府邸,只有一些忠诚的仆人留了下来。
“请用点东西,大人。”老奥纳轻声地说。
公爵打开了笼子,他将他疼爱的小宠物取了出来——那是一只长着黑色羽毛的小鸟儿,看不出是什么高贵的品种,但是它能为公爵派遣寂寞。阳光下,公爵的脸色有些苍白,不过并没有很糟糕。
他让鸟儿在他的手心里转了转,然后缓慢地站了起来。
公爵渐渐地把双手抬高,然后敞开了手心。黑色鸟儿在他的手心里展翅,高高地飞了起来。
老奥纳前进了两步,她看起来有些讶异。
但是公爵并没有说什么,他扔下了笼子。
在几天之后,他们迎接了皇宫里的传讯官。文博思男爵宣读了命令,他读完了最后一个字的时候,看向了躺在床上的银发公爵。
“我很遗憾。”男爵垂头摸了摸鼻子,他看了看这冰冷的地方,壁炉已经很久没有烧起火——半年前他才拜访过这里,但是这和过去已经是完全不同的面貌。现在,只有他一个人愿意前往这个地方。
“但是……”男爵低咳了一声,“请您立刻启程,到吉斯尼镇。那里是您的领土,有人会迎接您的,大人,您会受到很好的照顾。相信我……大人。”
文博思男爵静默地注视这位貌美的大人,病痛并不能掩盖他的风采,他依旧富有、受人尊敬,但是在上帝面前,谁都是平等的。
“……祝你好运,我尊贵的公爵。”男爵弯下腰。
公爵并没有接受男爵的怜悯,他摆了摆手,然后闭起双眼。
他的生命也许就要结束,他能感受到日渐冰冷的身躯,还有减弱的心跳。但是他并没有因为死亡感到恐惧、悲伤,他只是偶尔会想起圣堂里,咏唱诗歌的孩子们,还有那中央的天使画像——敞开双手,温柔单纯地微笑、身后柔软的羽翼。在生病之前,那里是公爵常去的地方,他并没有做祷告,他是个异类、并不信教,而且长期因此受到谴责。
公爵只是静默地注视着前方。
那是一幅美丽的画,他将第一次的感动,留给了那张画里的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