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你在做梦呢。」黎望舒吸了口气,放软声音。
杜蕊不知有没有意识,模糊地「哦」了一声,又把脑袋缩回了被子里。
「……抱歉,我说过头了。」被杜蕊这么一打岔,黎望舒终于冷静下来,拿下巴点了点另一张床,「不早了,睡吧。」
郁仪沉默地站起身,脸依旧低低地埋着,快步翻身上床,一把拉过被子,蒙住了脑袋,也不动弹了。
……这家伙,不会又哭了吧,黎望舒头痛地想。
郁仪的话听起来很刺耳,但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很对;不论对错,被这样一个认识不久丶看起来还有些可疑的家伙看破了自己的真实想法,这滋味儿着实不好受。
她倚在沙发背上,静静地又望向星空,整理复杂的思绪……一夜未眠。
第二天一早,三人又回到了红帆孤儿院。
「昨天晚上,我好像梦到你们吵架了。」涂满幼稚涂鸦的围墙边,杜蕊吭哧吭哧地挥舞着铲子,「把我吓了一跳呢!」
「那真是不得了。」无视了郁仪隐约投过来的目光,黎望舒冷静回答,「你觉得这锯嘴葫芦有能力和别人吵架?」
「倒是确实。」杜蕊点头,又往黎望舒的方向凑了几步,小声问:「我睡着后,你们两个聊了些什么?怎么感觉你和他熟络了不少。」
再次无视了郁仪的目光,黎望舒微笑:「错觉吧。」
用力盖上了最后一铲土,黎望舒将昨晚刻好的木牌插进土堆前端,又将来时随手摘下的紫色小花摆在前面。
——红帆福利院院长杨秀云之墓。
黎望舒弯腰,伸手摩挲了一下那块粗糙的木牌,轻轻地留下了一句话;一阵风吹过,卷走了那朵紫色小花,那句话也轻飘飘地融在了风中——
「永别了,院长妈妈。」
第9章
黑色越野车平稳地行驶在高速路上,车轮轧过一颗小石子,颠簸了一下。
车窗外阳光明媚,黎望舒从睡梦中醒来,打了个哈欠,眼角溢出生理性的泪水,「……这里是?」
「哎呀,你也有睡糊涂的时候啊。」杜蕊笑眯眯地凑了过来,伸手捧住了她睡得温热的脸颊,「我们正在往江城走呢。」
被她冰凉的手一激,黎望舒顿时清醒了不少。
清晨,将杨院长葬下后,他们讨论了许久也没有决出下一个目的地——黎望舒心愿已了,并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郁仪铁了心地跟在黎望舒身边,也不发表意见。
最后,还是杜蕊犹豫着提出,想回位于江城的老家看看,三人这才定下了目标。
「其实,我也没那么想回去。」提起江城,杜蕊叹了口气,「实在太远了,路上要横穿两个城市,不知道会遇上多少危险……你们想反悔的话,现在还来得及。」
「别纠结了,我们没打算反悔。」黎望舒好笑地拍了拍她的脑袋,「之前你不是一直嚷嚷着想出去旅游吗,眼下好不容易有机会到处走走,怎么还闷闷不乐的。」
「以前和现在可不一样啊。」杜蕊又叹了口气,「真佩服你,无论什么事,想到了就能去做,行动力高得可怕,不像我,做什么都瞻前顾后的。」
「谨慎也是一种美德。」黎望舒哈哈一笑。
身后突然传来一串汽车喇叭的声音。郁仪淡淡瞥了眼后视镜,转动方向盘,将车身往道路内侧压了压,一辆白色面包车从他们身侧疾驰而过,还不满足似的,仍然耀武扬威地按着喇叭,直到消失在蜿蜒盘旋的道路尽头。
驾驶座上的郁仪丝毫没受影响,表情淡漠,依旧开得平稳。
「我去,什么人啊!」杜蕊一下子来了劲,「都世界末日了,怎么还有这种人存在,要是换了我,一定要狠狠地超回去!」
「你也就是嘴上说说。」黎望舒毫不留情地压灭了她的气焰。
……一晚过去,小镇里的人们都回过味来,开始向外逃去,路上时不时地就能遇上这种向外驶去的车辆。也许是因为这附近太过荒凉,一路行来,他们并没有在高速路上碰见多少怪物,反而看到了不少野生动物。
车窗外的景色一成不变,不是层层叠叠的深绿山林,就是漆黑一片的漫长隧道。就在黎望舒又有些昏昏欲睡的时候,郁仪看了眼天色,将车停在了高速路边的一片空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