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其实我们……」杜蕊期待地伸头看去,满面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不饿。」
两个盘子里盛着的,都是细而卷曲丶被炒得微微焦黑的深蓝触手。
「怎么了,不吃吗?马上要凉了。」卷发大婶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似乎误解了他们的沉默,「这个是新鲜的,没烂,昨天刚抓回来的时候就做熟了,刚刚只是复炒一遍。」
「你们平时就吃这个?」闻风藻强撑着笑容问,「这应该是怪物的触手吧,吃了不会有事吗?」
「当然能吃,原来你们不知道啊,真是亏大了。」包小阳搬完了水,凑到桌边,见几人脸色不好看,连忙解释:「等等,你们该不会认为我们要害人吧,这东西真的能吃,不信的话,我吃给你们看。」
说着,他没拿筷子,用手指直接拎起一条触手扔进嘴里,还没来得及嚼,就被对面的卷发大婶狠狠地敲了下手背,「嗷——」
「在客人面前用脏手碰食物,太没教养了。」卷发大婶面色阴沉地训斥他,转过头来的时候,脸上又堆起笑容,将另一盘触手往他们面前推了推:「来,你们吃这一盘。」
「谢谢,但我们暂时还接受不了这种食物,好意心领了。」黎望舒切入正题,「请问那位塞拉斯先生在哪里?我只是想见他一面,很快就走。」
「要见他,还得等一段时间。」卷发大婶指向道路尽头的一座红砖房子,看了眼天色,摇着头说:「他住在那个红砖房里,一般午后才会出来活动,那之前都闷在屋子里,不允许旁人随意打扰。」
「好大的架子啊。」杜蕊小声嘀咕。
「姑娘,这样说可就不对了。」卷发大婶面色严肃,「塞拉斯先生保护着我们,是我们的大恩人,就算他把我们当成仆人使唤,那也是理所当然的。可他不仅没有这样做,反而将我们视作地位平等的人,一视同仁地对待,这是多么大的恩德,怎么能说他架子大呢。」
「……对不起。」杜蕊不擅长应对这样的说教,怂兮兮地将自己藏到黎望舒背后,用气音悄悄说:「怎么像邪。教似的。」
的确。黎望舒不露声色地思考。
包小阳丶王平丶卷发大婶……这三人性格各异,但都对塞拉斯表现出了不同程度的崇拜,将他视作救世主,甚至有种宗。教似的狂热感。按照这种趋势推断,恐怕整个村子的人精神状态都与他们三人差不多,但这明显不符合人性。
随着天色渐明,村子里的人都走出房门,开始活动,粗粗地扫过去,明面上大约能看到二三十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算少。
按理说这么些人里头,总该有一两个不服管教的反骨仔,可放眼望去,几乎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又灿烂的笑容,仿佛对未来充满希望似的,即便干着苦活累活,笑容也从未从脸上消失。
这不合常理。
黎望舒能想到的可能性有三个:
第一种,塞拉斯真的是个好人,真心为大家着想,不求回报,用自己无与伦比的人格魅力征服了所有人,将他们全部转化为了自己的信徒——但黎望舒向来不相信世上会有这种人存在。
第二种,塞拉斯是个醉心于权势丶渴望掌控一切的野心家,村子里曾经出现过反骨仔,但都被他清理掉了,村民们的信仰都来自于他的暴力压迫——这个可能性也不大,村民们的精神状态很自然,不像装出来的。
第三种,也是黎望舒认为最接近真实情况的一种可能性,塞拉斯具有某种精神控制能力,将村民们洗脑并控制丶甚至作为诱饵抛出,从而诱骗更多的过路人。但这样一来,他的目的就值得深究了——费了这么大的心思控制一村人,究竟是为了得到奴隶丶还是为了村民们的血肉?
不会真应了她先前的阴暗揣测,这个塞拉斯其实又是个披着人皮的怪物吧……
黎望舒有些头痛。
这些说白了都是她的揣测,真相还要等见了塞拉斯本人才能大白——
「……挑食可不好啊,这些触手和鱿鱼须味道差不多,很好吃的。我们吃了一个多星期,一点事也没有。」耳边,卷发大婶仍在絮絮叨叨,杜蕊嗯嗯啊啊地敷衍着,「说起来,还是多亏了塞拉斯先生告诉我们怪物能吃,我们才有了稳定的食物来源,不必挨饿。要不然,靠着我们储备的那一点点食物,早就饿得面黄肌瘦了……」
第一个吃怪物的原来是塞拉斯?
黎望舒愈发觉得这个人可疑。
正这样想着,大婶的絮叨声突兀地停了下来,仿佛感觉到了什么似的,突然转身看向身后那间红砖房——看见那扇门缓缓打开,她喜上眉梢,几步朝那边奔去,热情程度又攀升了几节:「塞拉斯先生,您今天怎么起得这么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