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念词祷告之后,郭敦儒缓缓起身,从阁上取下排在最末的竹筒,其上刻有发信日期,显示为近日所发。
郭敦儒启筒取信,借光一阅,脸上露出得逞似的微笑。
「什么郡主丶寒青君,不过是些浪得虚名之辈!」郭敦儒放下信筒,转而慢条斯理地为神像燃置新香,喃喃自语道:「山石崩塌只是侥幸,算你们命大!……不过也无妨,琉军已至,天罚将启!任何人不得阻止东朝重归正统!」
说罢,他竟兀自低笑起来,狰狞之色与那神像三分相似,教人望而生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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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京,永宁皇城之南,天牢。
灰砖高墙,重重把守,四围还有手持火把的巡逻兵列队往来。
一斥候披夜前来,亮明身份来意,站至门前等候通传。
「陛下有旨,闲杂人等不得近前,」典狱官一脸窘色,「您这不是为难小的嘛!」
「哎!本官怎能算是闲杂人等呢,只是例行询问几句罢了,」斥候一手拽住典狱官,另一手从袖中摸出一锭银元宝,翻手扣在典狱官掌心,「有劳狱官,通融通融?这样,您陪我一起,就几句话,说完就走,绝不让狱官难做!」
「这……」典狱官眼珠骨碌碌一转,迅速将元宝收进怀中,迟疑道:「那好吧,烦请大人从速。」
「多谢狱官!」斥候笑嘻嘻一拱手,随典狱官闪身进入天牢之中。
所谓天牢,即有别于一般地牢,是设在京中由朝廷专管,关押犯案皇亲国戚及有罪官府官员的监牢——也就是关押顾南枝丶姜郁离的地方。
牢内昏暗,墙壁上每隔几步固定了火把,火光的幽微意暖,在寒铁森然的天牢内显得有些杯水车薪。
「头儿。」「头儿。」
典狱官亲自引着斥候行至最里处级别最高的牢房,一路上都有狱卒夹道致意。
「大人,前面就是了。」典狱官一摊手,正欲嘱咐两句,两人却同时被突然放大的争吵声吓得脚步一滞。
「今日在圣上面前还没吵够?我堂堂郡主竟落得与你共囚一室的下场,你满意了?」
「女人就是女人,动不动就大吼大叫。」
典狱官与斥候拐过墙角,一间偌大囚室出现在二人面前,一眼望见姜郁离坐在简易吊板上,不甚文雅地揉了揉耳朵,许是前一句高声呵骂激得他耳膜刺痛。
顾南枝屈膝坐在厚厚的稻草堆里,虽同处一室,但仍与姜郁离最大限度地保持距离,此时听闻人声,她警觉地扭头望去,眼中含恨之意另来者两人心底皆是一震。
「谁?」顾南枝言简意赅地诘问。
「启…启禀郡主,」典狱官讪讪拱手,答道:「这位是宫里来传话的大人……」
「什么时候能放我出去?本郡主一刻都不想再跟这个泼皮待在一处了!」顾南枝登时从地上站起,凑到精铁打造的栏杆跟前,急急打断问道。
「呃…这个……」典狱官看向斥候。
「参见郡主,下官受郭阁老之命前来通传,」斥候回道:「如今龙颜盛怒,旁人不便相劝,现已将消息递回郡主家中,想必由顾老将军出面说情才最为合适。」
顾南枝心情稍缓,点点头,没再言语。
斥候见状,忙继续慰道:「事关圣心,此事实不宜操之过急,还望郡主稍安勿躁,再多忍耐几日。」
「我还要跟这家伙再待上几日?!」顾南枝蓦然拔高声调。
小郡主说话时横臂所指——姜郁离这厮不怒反笑,优哉游哉往墙上一靠,抬眸看向斥候:「怎么,郭阁老对我…就无话可说吗?」
「……不,不是…阁老还说…还说……」
这斥候只是郭敦儒派来确认这二位同皇上之间是否真的互相决裂的——顾南枝丶姜郁离皆是其人,天牢关人的手续一道没落,且觑着两人愈发水火不容,郭阁老实是多虑了。
任务是完成了,没成想还会遭这么一道!
「……郭阁老的意思是,」斥候擦擦额角渗汗,结结巴巴道:「皇长子是为皇上同胞手足,呃,皇上…断不会,因这点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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