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糖懵懵地望着男人渐行渐远的挺拔背影,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她又说不上来,原地犯了会难,纠结不出结果,她甩甩脑袋,跟着男人刚走过的路,进了刘慧安的房间。
刘慧安的手术排在上午,刘慧安心态随和,别的病人术前焦虑失眠的状况她通通没有,瞧那精气神应当休息得不错。
姜糖坐她床边又鼓励加油了一番。
不久,祁清淮的二叔二婶丶小姑和小姑丈也陆续来了。
刘慧安育有两儿一女,祁清淮的父亲排行老大,今日陪同手术的是祁清淮父亲那一辈,刘慧安不想兴师动众,和祁清淮同辈的孙辈们前一两日陆陆续续来探望过,刘慧安就不让他们来了。
因祁清淮父亲不在,母亲……,便只能由他这个独子代为尽孝。
刘慧安惯例数落两句,然后让周姨给二叔夫妻俩丶小姑夫妻俩一人分一个同款墨镜丶同款口罩。
四个岁数加起来快两百的人齐齐蒙圈,捧着一副墨镜丶一个口罩大眼对小眼,最后不约而同望向刘慧安。
刘慧安小孩似地哼哧,「一个两个,多大人了,出门在外,都不注意点保护隐私,被人认出来要嘲笑我一把年纪了还贪生怕死做手术,我还要不要脸呢!」
四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在那个冬夜的清晨,你一言我一语地向他们母亲解释着,并保证下次一定注意。
唯有姜糖在刘慧安不经意投来的那个邀功的眼神里,悄悄心虚。
做好术前准备,刘慧安就在众人的陪同下,坐专梯前往手术楼层。
推入手术区前,姜糖是最后一个和刘慧安说话的,她努力忍住才没让自己的眼泪在老人家面前流出来,只紧紧握住刘慧安被子里的手,附身在老人家耳边约定,「奶奶,等你出来,我给你带叮叮糖。」
叮叮糖,也就是麦芽糖,因挑着箩筐叫卖的小贩通过甩铁板敲出叮叮当当的脆响招揽顾客而得名。
那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很多人儿时的记忆。
刘慧安和她说过,祁清淮的父亲小时候最爱吃这个。
刘慧安眼睛水光隐约,「可以吃吗?」
姜糖拇指在小指末比出一个大小,「可以吃这么一点点。」
刘慧安用力回握她,「好。」
祁家家风很好,兄友弟恭,不像其他兄弟姐妹为家产勾心斗角挣个你死我活。
刘慧安手术的时间,一众人坐在vip等候室,或是看屏幕的科普节目,或是聊着日常琐碎事,又或是和小辈们视频汇报现在的情况以及商量术后养护什么的。
唯独祁清淮一个人站在窗边,身影落拓又孤寂。
「看什么呢?」姜糖精准地穿过他虚握的手,掌心贴掌心地牵住他的手,面上一副好奇满满的样子随他视线的方向看去,实际心跳砰砰快得要命。
这是他们第一次真正意义的牵手,多年后回想起来,姜糖依旧记得,那时她怕死他会挣开她的手。
祁清淮没有躲开,意外过后,他的手一动不动,就这么任她牵着,女孩子掌心的温度比他的低,温温凉凉的像一块上乘的和田白玉。
今日难得晴天,他收回远眺的目光,晦涩不明地扫了眼并肩的人,低哑问,「你刚和祖母说什么?」
她牵着他的手一个下拽,将他拉低的同时借力垫脚,凑他耳边小声说,「不告诉你。」
祁清淮对她这种故弄玄虚的小把戏见怪不怪,被她稍稍拉低腰后也没有立刻直回腰背,而是就着这个迁就的姿势,偏头看她。
骤不及防近距离四目相对,姜糖猛地发现电视剧里主角心动对视时那种夸张的电流特效原来是写实。
在祁清淮的眼睛里清楚看到自己倒影的瞬间,一阵电流透过眼表传到她心脏,引得她心脏颤抖了一下,多巴胺跟着呈指数式在她体内爆涨。
稀碎言语声和电视机背影音中,两人相视间的空气似有人添了增稠剂,姜糖先一步受不了过速的心率,匆匆摆正视线,又松了手上拉拽的力气,随后欲盖弥彰地干咳了一声。
相比,男人八风不动地站直,像个良好的绝缘体,不知是感觉不到那股暗涌还是不愿意去正视它,半敛着睫,遥遥望回远方。
姜糖在这阵徒然而起的低静里慢慢端肃了神色,她没再强行活跃气氛,力道很轻地捏捏他的手,说,「奶奶很幸运,也很勇敢。」
直觉她接下来要说的话题沉重,祁清淮拢了拢眉心,不及出言打断,就听到她哽着嗓道,「我妈妈当年查出来的时候,癌灶已经侵犯了子宫肌层,摘除子宫和附件,是当时最大程度延续生命的方法,但她拒绝了,到死都没有上过手术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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