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御医说我怀孕了,颂雅忆起从前的事情,加上她背着我们求父皇允她入道,自责愧疚加担忧,无措地垂手立在一边,像只被雨淋湿的小鹌鹑。
我才不安慰她。
宫季卿目前也不敢安排我,他张嘴想说什么,我就问他:「颂清呢?我那么大一个儿子哪儿去了?」
颂清好不容易回来,结果一晚上人又没了,连个解释都没有,我才不信颂清会自己离开,一定是宫季卿干的。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对颂清那么严厉。
宫季卿也委委屈屈地挨着颂雅站了,父女俩一起装淋雨鹌鹑。
我有气没处撒,自顾自地进宫去。
父皇在牡丹阁等我,不过与十年前不同,他坐在椅子上,腿上搭着绒毯,身形委顿,脸颊处长了寿斑,连招呼我过去坐的时候抬手也不如那时有力。
他没有骗我,牡丹阁里开满了花,不独牡丹,各式各样的名品奼紫嫣红开遍,像是把御花园搬了过来。
我向他行礼,他若有所思。
「你刚入宫那天行礼都做不好,如今……长大了。」
我想起那个负责拿拜垫的小宫女了,被我突如其来的一跪吓得不知所措。
如今那个小宫女已经是尚仪局尚宫,替我跟姚鼎传信,很能干。
我看小宫女是那样,旁人看我,是否也是如此呢。
「父皇,我早就不会再长了。」
我坐到他身边,他从身侧拿出一幅画,用略微发颤的手打开。
画上是一个农家女子,用红绳木簪盘发,穿赭色粗布衣裙,有顶好看的悬胆鼻丶杏核眼,但身形瘦削得很,实在不符合如今大安追崇的富贵盈润。
我取下护甲,伸手抚过那幅画像,停在骨骼突出的肩膀处,哑着嗓子说:「娘亲的肩还要窄些,她肩窄得扁担都挑不起。」
「太久了,朕也快记不清了。」
我看了父皇一眼,见他眼中也满是沉湎。
「小春,你之前说你早忘了。」
我跪下认错,自己的确是欺君来着,关于娘亲的一切我都记得,我只是不想告诉他。
刚才是一时情伤,说漏嘴了。
「你不愿她与朕合葬,那让这幅画像随朕去罢。」
「父皇!」
我跪着仰头看他,他正好伸手拍了拍我的额头,那一刻我觉得他好像真的把我当小孩子了。
他以前也这样拍颂雅的头。
他的手在颤抖,难以控制。
「宫外如今怎么传朕?是否怪朕病笃至此依旧不愿立太子?」
我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朝廷内外都望您康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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