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时候,坐在他对面的二皇子终于开了口。
“本宫近日陷入了一桩难事。”二皇子那张如玉温润的面上浮现出几分无奈与倦怠,隐隐还有几分彷徨,他说:“若是这一次,本宫败了,留给本宫的,大概就是一生为囚,再难复起。”
楼下琴音透过木窗落进来,与二皇子颓然的声音混到一起来,让周驰野有过几息的恍然。
一生为囚,再难复起,在某种角度上来说,他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他在这侯府之中,不也是一个见不得光的囚徒吗?
虽然二皇子贵为皇子,与他地位不同,但是在某一刻,他们都被困在同样的境地之中。
而就在他恍然的这一瞬,二皇子突然抬眸看向他,一字一顿道:“只有周二公子能帮本宫,本宫向周二公子保证,只要周二公子让本宫翻身,日后,本宫定会一手提携你,到时候,忠义侯府都是你的!”
周驰野的心口像是被放了一把野火,“腾”的烧灼而起,使他的面皮都微微涨红。
整个忠义侯府……都是他的?
他的脑海之中闪过了冷待他的母亲,闪过了欺辱他的大兄,闪过了恶语相向的嫂嫂,最后定格在了白玉凝那张含着泪的面上。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
而在一旁的二皇子察觉到了他的欲念。
二皇子的面上浮现出些淡淡的得意。
这世上之人,总有一个渴望渴求的东西,有的人想要金钱,有的人想要权利,有的人什么都想要,只要找准一个点去击破,就能将对方拉到他的阵营里。
周驰野,是一个绝佳的棋子。
出身好,是标准的太子党,又是重臣出身,且还被白玉凝迷得神魂颠倒——
几个念头之间,二皇子又缓缓说道:“我知二公子心系侯府,一时间难以做到,但是二公子何不想想侯府之人如何待你呢?他们从不曾对二公子心软,二公子又为何要放过他们呢?老话说过,无毒不丈夫,这世间成王败寇,何须去为了旁人的目光而退缩?”
二皇子的这些话像是恶鬼的呢喃,落到耳廓中,在周驰野的心房中荡起一圈涟漪。
没错,这侯府之中的人从不曾对他有一丝心软。
母亲不曾关怀过他,硬生生耗到他的手臂溃烂,再难愈合,大兄强迫他的心上人,事后还百般诬赖,使他的心上人流落坊间,受尽委屈,父亲,就连那死去的父亲,也强行将他从外面带回来,像是关着一条狗一样关着他!更别提他的那位长嫂,竟然当面呵斥白玉凝,使白玉凝又受了罚。
那些桩桩件件的事儿就像是一棵又一棵的稻草,重重的压在他身上,将他压到了泥潭里,让他再也爬不起来,变成了现在这幅样子。
他们这样对待他,他又为何要对他们手软呢?
而这时候,那位二皇子情真意切的道:“日后,若是本宫能登太极宝殿,定不亏待二公子。”
周驰野的心剧烈的撞动着胸膛,他听见自己声线嘶哑的问:“我……我能做什么?”
二皇子满意一笑。
“很简单——”那恶鬼的呢喃缓慢地散落在茶室之中,外头的琴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天地间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在无人所知的地方,恶意生长出藤蔓,遮天蔽日的缠绕在了周驰野的身上。
而周驰野心甘情愿。
他愿意与这外人一起来坑害自己的家族。
在某些时候,自家人恨自家人,比外人恨的更凶,那些掺杂着怨怼、嫉妒的恨意比什么都吓人,外人只是基于利益在斗,一旦不符合利益,外人随时都会撤退,但是自家人不同。
他们自家人,是真切的希望自家人去死。
这些同样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的几房,瞧着其乐融融,但背地里,是一层有一层的怨怼和泪意。
当周驰野与二皇子密谋这些的时候,二皇子难免有些志得意满。
他高高的昂起头颅,看着周驰野的面,想,皇兄啊皇兄,你机关算尽,有没有想到周驰野这一步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