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徐问真先到祖母房中,陪祖母用过早饭。晚些大夫人丶七夫人丶园中几位娘子在此齐集。
听闻徐问真要带问安出门,问显急忙道:「长姊就带五姊一人吗?」
徐问真道:「我出门有正经事做,把你们都带上像什么样子?」
问显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徐问真道:「你五姊如今大了,能帮上我的忙,我才带她。你们再大一大,能帮上忙了,我带着你们。」
又说回来给她们带新鲜玩意等语,问显这才消停。
二门外很快打点好马车,徐问真一般在家中不愿乘轿,更喜欢慢悠悠地散步,今日不赶时间,更不着急,便携了问安,二人慢慢走出东院,再出内门,外头已有十来个穿平常衣裳的护卫等候,徐问真巡视一圈,满意地点点头,吩咐道:「你们今日万事以低调为上,分散护卫,不要引人瞩目。」
众人恭谨应诺,另有几名沉稳仆妇,就是跟车的人,衣着很朴素平常,便如一般官宦人家的仆从一般。
马车是低调的青帷车,驭马的仆从身量高大,面容却很不起眼,见徐问真过来,恭敬地垂首。
问安贴身的随从一概没带,徐问真这边婢女只带着含霜与凝露并两个含霜挑出的稳妥人,信春留下看家。
一行人簇拥着马车,慢悠悠地走出了门。
兴盛坊中西市的脂粉衣裳铺子在京中负有盛名,且从平价胭脂到昂贵官用上品,在那里都能找到,是荷包富裕的大小女娘们出门最爱逛的场所。
马车入了西市,护卫们便渐渐散开了,马夫驱车走着,将马车停在一处背人的拐角上,含霜打起马车青布帘,只留一层薄薄的纱帐。
然后就再无动作,徐问真未言声。
问安还是有些疑惑,忍不住问:「姊姊?」
「耐心等等。」徐问真瞧了瞧天日,「再t有一二刻,差不多了。」
问安闻言,强按捺住疑惑,静静等着。
看她真能坐住,徐问真更为满意——事关终身大事,问安怎能半点不着急?她能按捺住这几天,今日满怀期待地走到这里还能坐住,徐问真对她的心性当真是十分满意了。
如今气候只能算温暖,问安却觉着马车里逐渐闷热难捱起来,她强要求自己坐稳,手中的茶盏却抓得很紧。
一炷香丶两炷香——街头忽有一辆马车悠悠走来,含霜轻咳一声,徐问真侧头示意问安:「瞧着。」
问安立刻打起精神盯紧街头,只见马车在脂粉铺天香局门前停住,车里先下来一个年轻公子,他穿银红暗花圆领袍,银冠束发,面若冠玉丶凤眼朱唇,手持摺扇,一副年轻风流五陵子弟的模样。
他下车后又向内扶出一位殊艳窈窕的娘子,二人相携站定,娘子亦着银红短襦,石榴纱裙,发挽银凤钗,粉面含笑鬓挽春花,身段盈盈若细柳,弱不禁风一般依靠着郎君,好一对风流佳偶。
问安目光灼灼地盯紧他们:「郑大!」
「另一个是平康坊郑四家的娘子,风流殊艳,才色过人,原本是她家倾力培养的下一位都知娘子。然而郑大对她一见锺情,不惜重金为她赎身,又在安乐坊郑宅不远置了房舍安置她。」徐问真目光微冷——就在京城,徐家的眼皮子底养别宅妇,这郑家大郎还真是狗胆包天。
人就养在郑家后面,郑老县君在郑家大权独揽,难道还能不知道吗?
想来这几个月郑家频频走向,郑老县君对婚事格外着急,便是怕事情露馅的缘故。
尽快成婚,婚后无论怎样,人已是郑家的了,徐家再不满意,得为了自家娘子而退让。
问安感觉到自己心跳如擂鼓,越是如此,她面上越是冷静,只有盯着郑大的目光锋锐夺人:「这就是您抓住的把柄?」
徐问真微笑,「但愿郑家还要点脸面。」
「不,还不够。」问安格外冷静,坚定地道:「仅是婚前养作别宅,名门风流自来有之,用来退婚多少勉强,郑家若是胡搅蛮缠,虽然退婚能成,对咱们家的名声却不利。」
她牙齿都在轻颤,吐字却格外清晰,「姊姊,是您安排的吗?」
徐问真略一扬眉,「人不是,却可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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