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长公主眉头仍皱着,「养在身边总是不好。」
徐问真轻声道:「她做事还算勤谨,素日妥帖周全,看家是很好的。」
大长公主细细看她,「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打算?」
「孙女能有什么打算?」徐问真笑道:「都说树倒猢狲散,……都死了七八年,还有几个忠心给他办事的?曲眉如今吃的是我的饭,她是个知情识趣的人,自然知道应该为谁尽心尽力。且孙女不是傻子,她若真有二心,还能留她到今日?」
她知道,大长公主只是厌恶一切含章宫丶周元承有关的人事,
大长公主这才稍微舒了面孔,只是抬指点点徐问真,「你可不许犯你那怜香惜玉的毛病,多亏你是个女子,倘若你生成个男人,不知要置多少房产!」
她指责问真的言辞很促狭,大夫人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旋即方才的忧心忡忡便被冲淡了,无奈地失笑摇头。
徐问真仍是笑吟吟的,「孙女就算是男人,是天下一等一忠贞痴心之人,绝不朝三暮四丶三妻四妾,平白伤了至亲之心。」
大长公主睨她一眼,意思是:真敢说。
徐问真开了个玩笑,气氛稍微缓和一旦,她才肃容正色道:「只是这世路女子行走艰难,能帮的总要帮一点。至于曲眉……孙女稍微抬一抬手,便能活她一条命,她既无可恶之处,从前只是一颗任人摆布的棋子,我又何必赶尽杀绝呢?」
大长公主端详她好一会,长叹一声,「罢,盼着你傻人有傻福吧。」
大夫人笑道:「从前您可一直说咱们真娘聪慧丶明透,如今又成傻人了?」
「活得太精明不好,这样怀着点本心的善意,从前宫里人说是傻。」大长公主摩挲着孙女的手,「但我想,或许是福分吧。我活了几十年,精明了一辈子,唯一一回『犯傻』,积下了今上这个福报,所以有时,『傻』一点或许是好事。」
旧年,今上因生而丧母为先帝所弃,彼时在先帝跟前还能说上些话的先帝胞妹丶大雍长公主抱起了襁褓中的婴儿,保小侄儿平安长大。
今上登基之后,佑宁长公主成为了国朝宗室中最尊贵的大长公主,不只尊贵在辈分,还因为远超普通公主的汤沐邑与等级待遇。
她想起一些旧事,不批评徐问真犯傻了,自顾怅然一会,回过神又问大夫人:「六郎息妇可是还有别的事吗?我见你回来面色似乎不大对。」
大夫人迟疑一下,轻声说:「九娘在我那哭了一场,说她迟迟未能开怀,想着……是否要替六郎纳一房姬妾,开枝散叶。」
「胡话。」大长公主皱眉道:「她已有了两个女儿,又不是不能生育,哪怕再纳一百房妾,有子无子,还不要看天意?六郎身子本就不好,再纳妾回来,命不要了?」
要延续子嗣是人之常情,可总不能为了生个儿子,把命都搭里吧?
不过她是一向眼界开阔,才能说出这样的话,细细想来,对常夫人的想法,她不是不能理解,微微叹了口气,「无子是磨人的软刀子,六郎那房又唯有他这一个男嗣,九娘这些年心里都不好受。」
大夫人露出一点疲色,「儿是如此劝她的,她说六郎说,哪怕无子,有问仙丶问芝养在膝下,足以安慰。但族中或许是有些人说闲话,谈到家产丶过继,她心里很不好受,才想到纳妾生子。」
大长公主脸色彻底阴沉下来,「明日叫徐缜过来,他这个家是怎么当的?早几年我就三令五申,徐氏族内,谁敢打那些发绝户财的歪心思,绝不能轻饶!」
大夫人沉着脸点头,她的母亲丶大长公主的密t友赵家老夫人少年时便是在此上吃了亏,赵老夫人父亲早逝,只留下她与母亲相依为命,伯父藉口过继之名,将她的一个堂兄过继给赵老夫人之父,强夺了家产,甚至连其父早给她准备好的嫁妆都没留下。
若非大长公主帮忙,信国公府坚持完婚,赵老夫人只怕就要被堂兄丶伯父踩到泥潭里,这辈子都爬不起来,才好叫他们完完整整地将所有家产都霸占去。
膝下无男嗣,为了继承香火过继族中子弟本是常有之事,可总要两厢情愿才好。
以六郎夫妇之感情深厚,竟能将常夫人逼到想到纳妾,提起此事之人绝非好意。
想起许多陈年往事,大长公主难得耐心,细细嘱咐大夫人,「你告诉九娘,只说是我说的。他们夫妇愿意怎样都好,若是有子自然最好,若是无子想要过继,可以由族中做主,给他们找个稳妥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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