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植株亭亭,却是不详。
燕鹤青行至那跪着的鬼侍首领面前,笑意愈发深重,声音寒凉:「在其位谋其政。首领既可为前任鬼主做好这些事,那现下自然也可为本尊去做。
还是说,首领你对本尊其实心怀怨怼,不愿为本尊效力?」
她负手而立,沉默片刻,轻笑一声道:「想我修罗道众鬼何止千千万,从中挑些想脱离苦海的良才想也不是什么难事,首领不愿做的事自然有旁人愿去做,首领不愿效忠本尊却亦有旁人愿表忠心。
是以事到如今,还得劳烦首领最后一件事——让贤。」
说完,手腕间寒光一闪,一瞬间斩魂利刃携着深紫光晕没入那鬼侍首领颈中。
鬼侍首领蓦得瞪大了双眼,刹时乌紫色的血自口鼻中喷涌而出,痛楚若烈火般煎熬着肺腑,他不可置信地呜咽叫出声:「……你……若…杀了我……,吾…主………必不……饶你,你…这个…毒……妇,……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挣扎了不过半刻,形体自伤口处开始消散,化为缕缕尘烟。
燕鹤青俯下身,同他充血的双眼对视着,笑的极尽天真:「多谢夸奖,承你吉言。」
又旋即收敛了笑意,向闻讯赶来的鬼侍冷声吩咐道,「有鬼侍妄图行刺本尊,事出突然,首领大人一心护主,不幸魂陨。」又回头瞥了一眼那正在消散的躯体,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就以最高礼遇厚葬。」
一众鬼侍明知此事蹊跷,却均不敢询问,只得齐齐跪下应声答是,草草收场了事。
阎浮城,桃叶渡。
作为城内有名的鬼界食肆,每日鬼来鬼往,一应的车如流水马如,铜灯中青焰燃起昼夜不息。
食肆隐于枯木衰林,鸟兽纵横,不时有夜枭自枯林中振翅而起,鴞啼鬼啸之声不绝于耳,繁华景下掩得是一片凄凉意。
食肆内桌椅倒勉强称得上齐整——如果忽略其上堆积如山的灰尘的话。有鬼魂充作店内伙计四处飘荡着为客人们上菜——真难为他能托住菜的重量。
客人们倒是一如生前划拳喝酒,吵吵闹闹,叫嚷着听不懂的家乡话,兴起处或大哭或长啸。
……好吵。
顾屿坐在临窗的桌旁,听着那些不得轮回的鬼魂们吵嚷,这才有了些自己真的死了的感伤。微微叹了口气,转头「看」向了桌子对面的鬼:「兄台携我来此,不知有何指教?」
。
无人应答。
唔,看来兄台不太乐意回答这个问题。思索片刻,顾屿悟了。
他还活着的时候见过有些人喜欢别人先套个近乎再问正事,想来这位兄台也不免俗,遂从善如流问道:「方才是顾某失礼了,请教阁下姓名。」
对面的鬼沉吟片刻,颇不情愿答道:「乌归。」像是怕被误会,又赶忙补充了一句,「我叫乌归。」
声音粗犷豪迈,震得桌子房梁抖三抖,一时间灰与烟尘俱飞,呛得一众鬼怪连连咳嗽。
顾屿抬手挥了挥袖,将面前灰尘拍散些许,赞赏道:「好名字!想来此名之义在于寿数无尽千万载,足见起名人之用心良苦以及对乌兄你的期许之深。」
他又神神秘秘地凑近乌归,低声说道,「实不相瞒,顾某未入宗门前其实姓王,于家中排第八。同乡人都按此称呼我。
乌兄,由此可见你我实是缘分匪浅,五百年前是一家啊,既如此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乌兄啊,我跟你讲……」
这边顾屿越讲越欢喜,那边乌归越听脸色越青。强忍着怒气,攥紧了拳头,心中不断默念:他是北鬼主的鬼,北鬼主的鬼,动不得,动不得,不生气不生气……
念叨到最后,这粗犷大汉不禁悲从中来,哭声震天响,鬼主啊,这小子他也太欺负人了啊。
食肆内一时安静得出奇。只余乌归哭声绵延十里,馀音绕梁不绝于耳,闻者立晕见者捂耳。
顾屿伸手堵住耳朵,有些心酸,有些忧郁。
乌归兄这样定然是长期未得到过旁人关注与赞赏,此刻有人对他好了一点,便忍不住要将内心滔天的委屈哭诉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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