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差们明知抵抗分毫无用,却又不得不前仆后继前往赴死,于绝望中赢个忠烈名。
而血雾得了诸多鬼魂滋养日益庞大,开始时只在四周荒野弥漫,过处生机断绝,丰饶地界变为荒漠,飞鸟走兽先化枯骨又碎为齑粉。
如今却向冥界诸城蔓延,一旦成形,必为大祸。
那首领见势不妙只得上报鬼主,又临时自城中抓了几个替死鬼顶锅,以防怒气波及自己丢了职位性命。
待鬼主赶到息戾泽时,便只见屋内一排大大小小的鬼规矩跪在地上请罪,首领一口一句万死难辞其咎,只字不提自己错处。
自觉态度到位,事半功倍。
然而鬼主此番却实在恼怒,联合几方鬼城城主出手也只勉强遏制住了血雾弥漫之势。
此刻将首领这番把戏看在眼里,想到折损的诸多鬼差,心中恼火至极,冷冷看着那一排请罪的鬼,近乎咬牙切齿道:「既然万死难辞其咎,不如就于此自行了断,何必请罪?」
那首领万没想到得了如此回应,闻言惊惧不已,膝行至鬼主身旁伏跪,涕泪横流道:「属下固然该死,但此间事终究不由人。
属下若自行了断,恐会对外损了尊主威名,失了人心。尊主声名若受辱,属下便是灰飞烟灭亦心下不安。还望尊主三思啊。」
鬼主气极反笑,一脚踹开首领,还未及张口答话,便听到自身后幽幽传来一道女声:「呵,好忠心的下属。」
听出来者是谁后,鬼主本就黑着的脸更黑了。
只见一女子身着红衣,墨发用白玉簪束起,面上笼了半张金制莲纹面具,拊掌自阴影处走出,浅笑道:「不愧是鬼主看重的首领,果然忠心耿耿一心为主。不过,」
话锋一转,面上却是笑意渐深,「任凭鬼主于这六界中名声再怎么差,总归也差不过本君去。是以首领大可安心了断,不必烦忧。」
那首领初听时以为来者是要为自己求情,如今听到此处,再联想六界中声名最差的那位,已然面白如纸,冷汗浸湿后背,跪在地上战栗不已。
鬼主见状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再开口时又成了谦谦君子:「妖君说笑了。声名之类不过世人妄自揣度,以讹传讹之说罢了,算不了什么。」
言毕,手中黑气凝为长剑,只一瞬便贯穿了首领身体,又一拂袖,黑气便挟裹着鬼魂共同碎作尘埃。
鬼主微微颔首,看向视若无睹的某位,心中颇有不甘:「此番清理门户,让妖君见笑了。」
宿云微摆手:「哪里哪里,并不好笑。」
鬼主略微哽了一下,抬手屏退左右:「你来做什么?」
宿云微眼中闪过一丝促狭笑意,行至鬼主身边,低声道:「前些日子,鬼主招惹的那三千六百六*十一位红颜知己共同寻到妖界,齐齐跪下恳求我主动毁了同鬼主的婚约,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本君又一向怜香惜玉,是以当即就应下了。此番前来,一是为了履行承诺,同鬼主解了婚约。」
顿了顿,又面无表情地看向鬼主,郑重其事地说道:「二是听说冥界出了些棘手事,念在你我昔日旧情,本君自然不能袖手旁观,特意千里迢迢赶来——看笑话。」
鬼主:「……」他始终想不明白这人为什么能一本正经地说出这么欠揍的话!
不生气不生气,鬼主深吸一口气,手在袖袍中反覆握成拳又松开,面上假笑险些挂不住:「……婚约之事既已立誓不可更改,妖君现下将笑话也看够了,不如先行离去?」
宿云微闻言先是垂目摇头叹息三声,而后一手捂住心口,一手作拭泪状,红唇微启,戏腔念白吐出冰冷字句:「啊呀,郎君你好狠的心!
奴家不远万里跋山涉水千辛万苦今日方见得郎君一面,怎能就此离去!郎君一字一句犹如那凌空利箭,将奴家的心都击碎了啊,郎君啊啊啊……」
听着那愈唱愈起劲的哭丧曲调,鬼主嘴角抽搐,额角青筋狂跳,生平第一次有了撞墙的欲望,最后忍无可忍吼道:「闭嘴。」
屋内静默一瞬。
而后响起了更为激烈的打斗声响。赤色灵流同黑色灵流卷在一处,产生的冲击将屋内一切化为齑粉。屋外守着的鬼侍见怪不怪对视一眼,胜负已定。
宿云微从容抱臂,俯下身看着瘫在地上的鬼主,难得真心实意地叹息:「唉,打也打不过我,演也演不过我。
这世间姻缘多有定数,鬼主又何必苦守我不放。明日消息传出,你那三千六百六十一位红颜又该怪罪我。
到时候鬼主仍旧安心做着没事人,本君的名声又该更跌一层。真是打得好主意啊。」
鬼主朝她翻了个白眼,身上疼痛,一时也懒得再装什么君子:「那只能怪你运气不好遇上我……又不是我让她们去寻你的……再说我也没阻止你找蓝颜知己啊……你较什么劲啊……」
宿云微唇角扬起,不动声色地踩上了鬼主右手,加重力道碾了碾,满意地听到一阵鬼哭狼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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