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些鬼身上并没有意料之中的血腥气。燕鹤青眸色一凛,将斩夜收了回来。
白轿落在地上,身后端着金盘的鬼众见势不妙,登时四散奔逃。燕鹤青冷眼看着,并没有阻拦。
血色从白轿中洇了出来,滴落在地上。待众鬼散尽,她走上前尽可能轻地将纸糊的白轿扯开。
那年轻女鬼看见她时,苍白消瘦的面庞上眼眸一亮,口中却是呜呜咽咽说不出话。
燕鹤青小心翼翼地尝试着将那根弦从她身体中扯出来。女鬼眼中含泪,哀求地看着她,用尽全身力气轻轻摇头。
发伏蝶歪着脑袋瞧着她们,耳尖动了动,忽而向身后某个方向伏地呲牙。
燕鹤青拧眉看了过去,只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又有人影自浓雾中渐渐显现。
顾屿拽着乌归从林间走了出来。见是他们,燕鹤青又转过身,冷声道:「来得正好,过来帮忙。」
顾屿同乌归往四周看了看,再看到那被钉死在木板上的女鬼,约莫能猜到个七七八八。
眼下并不好多问,二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上前帮燕鹤青研究那金弦的解法。
谁料那女鬼见到他们时却是极为惊恐,身体颤抖着想躲,手脚挣扎间又是一片血色。燕鹤青叹了口气,伸出手想要安抚她。
然而女鬼惊惧过了头,口中只呜呜咽咽拼命哀求。燕鹤青只得作罢,回头让顾屿同乌归离远些。
见二人不再靠近,女鬼才重又平静下来。燕鹤青喂她吃了颗止痛的药丸,手法极快地将固定四肢的长铁钉取了下来。
只是那金弦深入血肉骨髓,口中缠绕的花枝竟也是从血肉中长出来的,触之即伤。
燕鹤青无法可解,只能小心翼翼地替女鬼在四肢的创口上涂药包扎。女鬼似乎很是感激,双手急切地飞快比划着名什么。
燕鹤青皱眉抿唇,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她自己其实一点儿都没看懂。
顾屿不知何时站到了燕鹤青身旁,看着面前的女鬼比划半晌而这人没有丝毫反应,不免替她觉得有些可惜。
他清了清嗓子,又凑近了些,低声说道:「她说,你是好人,你救了她,她很感激。」
燕鹤青瞟了他一眼,怀疑道:「你现编的?」
顾屿默默同她拉远了距离,捂着心口一副受伤且非常受伤的样子,反问道:「我看上去很闲吗?」
一片好心被当作驴肝肺,顾屿咬碎了牙,在心里发誓自己再帮那女鬼翻译自己就是狗。
谁料一转头,就见那女鬼正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先是赞许地冲他点头,而后神色焦急地再度比划起来。
顾屿蹲下身,全神贯注地瞧着她的手势,弄懂她的意思后,面色渐渐变得凝重。
乌归同燕鹤青不明所以地瞧着这两人你来我往地飞快比划,看久了只觉得头晕目眩。
半晌,两人终于比划结束。顾屿站起身,深吸一口气,看向了尚在懵圈的乌归同燕鹤青。
他斟酌了一番词句,诚恳道:「行了别看了,麻烦你们先来听我说。」
「方才这姑娘同我说,这城中诸鬼皆是残败短命之相,为求长生,每十年要从城外掳去鬼女童,将金弦植入其体中。
待得十年后,金弦同血肉相融,深入骨髓,便将这女子四肢绑缚,滴血奏弦,为长生曲。待得血尽人亡,聆音者可再得十年长生。」
「但如今,鬼主大人你毁了这城中鬼的长生仪式。他们是必然不会放过你的。」
言及此处,顾屿停顿片刻,担忧地看向了燕鹤青,「这姑娘方才劝我们不要入城。此城凶险,鬼皆凶恶,城中首领更是个不好相与的。说不准会对你做出什么,呃,恶事。」
那女鬼看向燕鹤青,拼命点头。
燕鹤青却只沉思片刻,眼眸静若寒潭,唇角微扬:「无妨。这恶事,究竟是谁对谁做,怕是还尚未可知。」
正交谈间,一根浅翠色藤蔓不知何时悄然绕至女鬼身后,浅浅绕住她的脖颈,而后尖端化作锐利刀刃,瞬间刺入她的咽喉。
鲜血涌出,她面上残馀的喜悦在此刻凝固作惊恐茫然。燕鹤青手起刀落,藤蔓迅速枯败。
然而更多的藤蔓却从女鬼口中那朵艳红诡谲的花中蜿蜒出来,缠遍了她的身体各处,让她彻底成了花的养料。
乌归同顾屿惊骇不已,燕鹤青却仍在不住地一刀一刀斩断藤蔓。
奈何这藤蔓借血肉滋养而生,断而复生,愈砍愈密,到最后彻底将那女鬼的血肉吞噬殆尽,化作一派葱郁。
燕鹤青停了下来,面上无悲无喜,手上鲜血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