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语气满怀温情,那双眼睛却毫无温度。
漠然的鹰眼对上朦胧的泪眼,后者的轮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缩。
平昭公主颤抖道:“皇弟皇妹们……和儿臣哪里不一样?”
皇帝的声音春风化雨:“你是你母亲的孩子。”
“cut!”
“k,过了。”
随着郑博瀚的声音响起,剧组内紧绷的氛围登时一松,所有工作人员都如释重负。
这是剧组这几天拍的最顺了一场戏了。
一条过,没有忘词、没有笑场、没有走位错误、没有该死的(工作人员私下语)某些大小姐突然像一块木头似的呆立在原地。连挑剔的郑博瀚都没有指摘出任何错误。相反,摄制过程中,这位编剧兼导演先生频频点头,似乎对这场戏满意得不得了。
由于拍戏顺利节省了大量时间,郑博瀚也大方了一回,给剧组成员们安排了半小时的休整时间。
中场休息时,不少工作人员对此议论纷纷。
“谢天谢地!拍了今天这场戏,我才感觉自己待在一个真正拍戏的剧组里!”
“没看郑导都铁鸡拔毛了吗?大家都被——嗯,吓怕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秦天野老师演技真好啊,我刚刚站在他斜对角的位置,他火时候那个眼神正好扫到了我,吓得我尿都出来了。”
“那个和秦老师对戏的女的也挺不错的。她叫什么来着?”
“好像姓叶吧?我听郑导叫她叶子。”
“管她呢,演得真不错,就是太窝囊了点,看得人犯膈应。”
“你还挑上了?多亏她演得够窝囊,咱们才能在这儿吃冰淇淋。她要是演成‘大小姐样’,咱们就倒霉了!”
最后这句一语双关的话惹得众人一阵哄笑,片场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秦天野下场后就立刻去卸妆了。皇帝的戏服实在太厚太热,脱得稍慢一点,身上就有可能长痱子。
商叶初没有立刻去卸妆,而是走到郑博瀚面前,面露忐忑之色:“郑导?”
“表现的不错。”郑博瀚吝啬地夸了几个字。
商叶初目露惊喜:“谢谢郑老师!”
郑博瀚上下打量了商叶初一番,道:“你交上来的人物小传我看了。很有想法。平昭公主‘隐’的一面,你表现得很不错。‘现’的一面,你有信心吗?——要知道,这二者可是差别很大。”
“得了老郑。”老好人编剧刘洪打岔道:“你先让人家小姑娘卸妆去吧!你倒是凉快,没看人家都出汗了吗?”
商叶初笑得眼弯弯,“谢谢刘编替我说话了,郑导一向喜欢压榨我。”
“你瞧瞧,你瞧瞧。”郑博瀚点了点商叶初,对刘洪叫屈道:“明明是她自己来找我,倒成了我压榨她了。”
商叶初一边笑一边卸妆去了。刘洪望着她的背影,感叹道:“后生可畏啊。”
“怎么突然感慨起这个了?”郑博瀚斜眼看他。
“别跟我说你看不出来。”刘洪点了一支烟,“娱乐圈现在能接住秦天野的戏的年轻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内娱演员质量下降,这是事实。每当他们这些老编剧看近些年的电视剧时,那些嘴斜眼歪的木偶戏总能把他们看得心灵便秘。
郑博瀚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也就那样吧。”
“老东西,装什么装。”刘洪笑骂道:“你知道我刚刚看这场戏的时候在想什么吗?”
“什么?”
“我在想,这么雄才大略、冷血无情的皇帝,怎么会有这么哭哭啼啼,上不得台面的女儿?”刘洪吞云吐雾道,“唔,直到现在我还在想,她为什么那么没用?越想越气——越想越气,猜猜我刚刚为什么赶她去卸妆?因为看见她那张脸我就来气。”
这话在外行人耳中是骂人,在内行人耳中就是不折不扣的褒奖了。
商叶初的“懦弱”与秦天野的“霸气”旗鼓相当,甚至由于太讨厌了,给观众留下了更深刻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