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刚才如此着急,还以为是担忧女儿的病呢,原是急着喝酒!”顾若淮冷笑道。
坐在她左手边的洛思瑶忙皱了皱眉,朝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诸位仙师能屈尊寒舍,实在系窝们陈家祖上积德。”陈忠和举起酒杯时,袖口露出半截金丝佛珠,“今日,各位尽管滴喝!不醉,不归!”
座上那些狐朋狗友纷纷应和着,几乎要把他捧到天上去了。
大殿左侧三张雕花椅上,六位身着绫罗的姨娘正用绢帕掩着唇窃窃私语,其中穿墨绿色衫子的那位正用银箸拨弄着面前的小菜,腕间翡翠镯子碰在青瓷碗沿,发出清脆的声响。而她们上头坐着的便是陈忠和的母亲,年迈的陈太。她看不惯这些狐媚子毫无规矩的样子,用眼神剜了她们好几眼。
“这位系李医仙,曾经为治疗小女那系一个费尽心思哇,三年来寻遍了名方妙药啊!”
“这位系赵帮主,这次能委托上万岳门来帮忙也系托了他滴福气,赵帮主广结善缘与江湖各派都有交情,神通广大啊!”
“这位系张仙师,曾在龙虎山修行,精通符箓风水,为窝陈府镇宅驱邪出了不少力气嘞!”
……
一通介绍下来,众人心中了然,这群乌七八糟的人尽是些江湖术士,在陈府混吃混喝了三五载,不仅没把陈观雪治好,还引着陈忠和吃喝嫖赌、妄图吃些丹药升仙去了。
看得出来,这一家子是真没几个关心陈观雪的,人还在后院被关着发疯,前厅已经开始推杯换盏了。
顾若淮在心中狠狠啐了一口。真无耻!
酒过三巡,席位上的人个个开始东倒西歪了。
虽说现在事态紧急,但再怎么不想耽误任务也得吃饱饭才有力气干活呀!顾若淮这次吃了个十分饱,摸着圆鼓鼓的肚子休息着准备消化一会儿再吃下一轮。
余光一瞥,陆云千果然还是不愿吃这些他觉得“油腻”的食物,甚至在席上垂着眸打起了坐。
找了个时机,顾若淮手腕一翻,趁着没人注意把玉佩往陆云千手心一丢。
她早就算好了,这几日上巳节可是陆云千、洛思瑶二人为数不多的机遇,趁着朱临渊还没来得及出场,若想要让他俩的关系先突飞猛进一波可少不了这样的打点。
陆云千抬眸瞪她一眼,意思是问她,这是何物?
温润触感裹着若有似无的清香,顾若淮手心的温度也一并被传来了,这其实是陆云千平生第一次收到礼物。
但他有点嫌弃。里里外外都看了,分明是个毫无用处、徒有外表的破石头。若是他要送人礼物必然是上等法器起步,而非这种丢在路边都没人愿意捡回家的东西。
“不过是个增进感情的小玩意儿,好物可得赠佳人!”顾若淮传音道。
她先是朝一旁的洛思瑶努努嘴,又朝陆云千眨了眨眼,再使点劲脸都得抽筋。这意图不能再明显了,意思是让他将此物借花献佛赠与心仪之人,好取得进展。况且东西都帮他挑选好了,取“并蒂莲”双生之意,预示着二人永结同心。
陆云千还在分析顾若淮这句话的意思,全然没看见她的“明示”,只陷在那两个几乎离他的人生最遥远的词语上,即“增进感情”和……
“家人”?
顾若淮说,希望和他成为家人?
宴会上略微吵闹,陆云千怀疑自己听错了。但对于他这个级别的修士,只要他想,即使是在过年到处放鞭炮的环境下也是能够清晰听到百米范围内的所有细若蚊吟的声音,更遑论顾若淮就在半米处。
于是,陆云千自动屏蔽了所有不合理的地方。毕竟顾若淮在他眼里一直是个不着调的人,说些胡话也是家常便饭了。
指腹摩挲了一会儿玉佩上镂空的并蒂莲纹,狐疑地收下了。
见他将玉佩收入怀中,顾若淮已然开始提前庆功,嘴角不受控地往耳后咧。
两人打哑谜的过程被江无虞尽收眼底,不禁笑了出来。
宴席上愉快的氛围并未维持多久,很快,一阵杂沓的脚步声便打断了这场滑稽的宴会。
管家领着两个粗使婆子抬着担架闯入,白布下露出半截泡得肿胀的青色衣袖,是一具溺亡的女尸。
“怎么回事啊,怎么抬了个尸体给上来了,晦不晦气哇!”陈忠和眯着眼捏着鼻子一脸嫌弃,一副要作呕的样子。
“忠和,这是桃枝丫头啊……”陈太一眼便认了出来,汗液从银白色的额发中不停地往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