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书上说,他当初讨平刘辟叛乱的时候,率领大军进城,秋毫无犯、市肆不惊,所以成都很快就从战乱之中恢复过来。但等他自己调离西川时,却几乎将成都城搜罗一空。不觉得很矛盾吗?”
“人都是会变的嘛!”
“话是这么说,但他要是真的喜欢奢侈享受,干脆留在四川当个土皇帝不好吗?这里是跟吐蕃作战的前线,只要不起兵造反,皇帝也不会怎么样。之前的韦皋就是这么干的。”
“对啊,他还是自己申请调离的。”
“所以这也是一种自污的方式?武将好像经常这么干,主动暴露贪财的‘弱点’,这样皇帝就相信他没有反心了。”
“即使这样,他也不敢回长安。按理说他被授予了新的官职,应该先回京谢恩的,三品以上的官员,要面见皇帝谢恩才算是走完流程了。结果高崇文以不懂朝仪为由拒绝回京,皇帝只能下诏优抚,让他直接赴任……”
“啧啧啧,皇帝不相信他,他也不相信皇帝,怎么不算是一种双向奔赴呢?”
“往反方向奔是吧?”
“所以说大唐吃枣药丸。不是没有能干的人,但是现在这个朝廷就是,想要做点事情,就必须要能适应他们那套潜规则,才能混得风生水起。可是一旦适应了潜规则,那很多事就身不由己了。”
“就硬逼着人学坏呗。”
“从根子上就坏掉了,所以再怎么抢救,也只是苟延残喘。什么中兴、治世,都是瞎吹。”
邠州位于长安城的西北,快马一天就能到,虽然可能有点费马。
这里也是防御吐蕃的前线之一。打开地图看看,就能理解中晚唐的皇帝为什么总是没有安全感了,都城距离前线那么近,长安城也不止一次被攻破过,怎么可能不担心?
但越是这样,就越是只能硬挺着留在长安,以示大唐正朔。
这就是没有底气的悲哀。
……
虽然距离长安很近,但这边没什么玩家来,毕竟目前边境没什么战事,军镇也不方便整活——这里连土地都是军屯更多,没什么百姓。
所以游悠悠这一行人就显得很醒目了。
才进城门,就有节度使府的飞马赶来,请他们过去见面。
高崇文已经感觉到自己大限将至了。
本来他也没什么不放心的,该安排的都安排好了,现在家人都守在病床前,等着那一刻的到来。
结果忽然有人来报,说是有天兵来了,顿时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天兵怎么会在这时候过来?
他们又想干什么?
身为藩镇,听到“天兵”两个字就应激,已经成为本能了。
尤其现在高崇文病倒,正值新旧交替之际,实在让人很难不怀疑,天兵是想趁机搞事情。
就连病床上的高崇文本人,也是一个激灵,混沌的大脑都清醒了很多。
“来了多少人?”他开口问。
听到数目,才松了一口气,一边支撑着坐起身,一边道,“请他们到这里来。”
周围的人见状又是一阵慌乱,有上前搀扶的,有开口劝谏的,也有低头抹泪的,没有个主心骨。
高崇文见状心头一叹,但这也是他有意为之。
如果他的儿子太能干,难免就会生出别的心思,但这是唐蕃边境,朝廷不会允许邠宁脱离控制,到时候只怕反而招祸。现在这样,等他死后,朝廷会安抚优容他们。
所以他也没有多说,摆摆手把人撵走了,只留下几个能扛事的属官,商量天兵的来意,以及该如何应对。
结果提心吊胆蓄了半天的力,却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天兵居然是来索要书籍的!
这谁能想得到?
高崇文好险才忍住了,没有追问一句,“此话当真?”而是直接将大儿子叫了过来,让他打开库房,任由天兵进去挑选他们想要的东西。
这一去就久久没有消息传回来。
几个属官又开始焦虑,“怎么去了这么久?”
高崇文倒是想得很开,钱财都是身外之物,天兵要是能把库房搬空了才好,说明他们真的没有其他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