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琢端来三碗冰碗子，还剩一碗，是给奕之的。
夏日熏熏的风，将冰吹得化了，还剩小半碗冰在冰水中沉浮。
蓝琢很细心。
他给自己的那一碗，加了双倍的糖，而给我的那一碗，减了甜味，未加繁复的果料，用薄荷叶代替了荷叶，很是清爽。
唯有奕之这碗，端的是平平无奇，与外面的用料别无二致。
当然不是蓝琢对奕之不用心。
只是奕之似乎从来都没表现出什么特别的喜好。
仔细想来，我不由愧疚，他对我的喜好很是了解，我却并不了解他。
我吐出一口气，仰面躺在摇椅上，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看翠色的阳光。
奕之、奕之。
奕之喜欢什么呢？
他总穿白色与红色的衣衫，作为天盘阁主的时候穿白色，作为鸳鸯谷主的时候穿红色。
但这只是一种身份的证明，称不上喜欢。
吃食上，他没什么特别的偏好，荤素生冷皆无忌口。
想到这里，我顿了顿。
忽而想起在柯府，我曾让他帮我解决了柯家给的早饭。柯家林林总总上了满满一桌早点，他当时选的是……茶叶蛋、粥、肉酱面。
那一次之后，众人聚餐，他总不怎么用饭。我与他寥寥几次共饮，也只是单纯饮酒，连下饭菜都没有。
但是他也不喜欢酒。
他饮酒，不是像我一样，喜欢酒的香气与醇厚的口感，也不是像庄乘风一样，喜欢醉后的微醺，亦不是像市井间的酒鬼，在酒中麻痹自己。
他不喜欢，也不讨厌，只是将酒当做与白水无二的东西。
若说鸳鸯谷是入世，那天盘阁便是出世。
奕之给人的感觉，便如同天盘阁一般，游离于世俗之外。
我之前总觉得，奕之像高高在上的神明，有一种疏离感，凡事不入他眼，如今仔细想来，果然如此。
我端起瓷碗，舀了一勺冰，被甜得皱了皱眉头。
“神医，在吃什么？”
真是经不起想。
脸颊一阵风掠过，奕之悄无声息地坐在了我身侧，斜靠着椅背看我。
今日他穿了一身红色纱衣，一眼便知道是刚从鸳鸯谷回来。
“要不要吃？蓝琢拿来的。”
我将碗往他那边递了递，突然意识到这碗不仅已经化了大半，我还吃了一口。
“我再给你端一碗。”
未等我起身，奕之伸手便将碗拿过，“不，我就要吃这碗。”
他说着送了一勺冰入口。
他扮演玉相逢的时候，大概是易了容，嘴唇殷红，吃冰时唇齿张合，带着一层水色。
我看了一眼，别过头问他，“合口吗？”
奕之轻轻“嗯”了一声，咽下碎冰，笑道，“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