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景环视了圈阴暗暗的屋子,桌灶杂物堆在一起,乱糟糟的,却更衬“家徒四壁”这个词儿了。他皱着眉,叹了口气,说道,“不如我回府一趟吧,禀了少爷,或是把你娘接了暂寻个地方安置,或是派两个人来照应一二?”
林妍拧着眉还没想好,林母却挣扎地爬起来,“这位小公子的好意我母女心领了,不知贵府是哪一家?”
“是楚家,”陈景答道,“原是京兆楚氏嫡宗,前年才回的京,就在明正街上。”
“原来是楚大人府上,”林母听了,欠了欠身子,道,“失礼了。贵府累世高门,我母女草芥之身,万万不敢叨扰,埋汰贵府门楣。妍儿,过来。”
一时陈景与林妍面面相觑,陈景自知楚家顶着叛国佞臣的名声向来不好,不受待见也是寻常。只得向林母道了声冒昧,又把小包袱给了林妍,交代道,“我一会儿叫药铺伙计把药送来。这些银两你拿着,以后若有什么难处,尽可来府里找我们。”
林妍谢过,陈景又向林母告辞。林妍送了陈景出门,回了屋子,照顾母亲躺下,林母拉着她,只问她是如何与楚家人相识的。林妍思来想去,觉得有必要替楚家说几句公道话,便把两年的经历一件件讲了,最后总结道,“娘,楚家人对我可好了,您……”
林妍心里道,何必避之不及呢?
林母却叹了口气,摸着林妍的头,说道,“妍儿,天底下没有白吃的饭。人情债最是难偿,你受了人家这么多好处,以后要拿什么还呢?”
林妍眼神懵懂,“我要还什么?大小姐和少爷没有说过要我还呀。”
“唉,罢了。以后不许去楚家,不许找他们了,明白了吗?”
林母眼里的沧桑林妍看不懂,她问,“为什么?”
林母的眼神更暗,“你呀……还小,不懂……”
林妍不明白母亲的话,却也知道母亲不许她去楚府。林妍是个听话的孩子,也便没有再去。
却是两副药饮下去,林母的病症不但没有好转,反而大口大口吐起了血来。
林妍瞧见那喷了一地的血吓得直哭,就要跑出去喊人找大夫,却被林母拉住,叫她去寻凿子和锤子来,把灶台敲开。
林妍照做,泥砌的灶台,母女两个一起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撬开一角,露了个木盒子出来。林母又劈开了盒子,掏出一枚水精鱼佩出来。
“找到了。”林母耗尽了气力,就坐在地上倚着灶台,用手擦干净鱼佩上沾的泥灰,递给林妍,笑着问道,“妍儿,你看,好不好看?”
纵是林妍在楚婉身边见了不少奇珍异宝,不得不说,她也从没见过成色这样好的水精。通体纯净的白晶雕刻成鱼儿的图样,一颗红豆大小的紫晶珠子悬在鱼目的位置,用丝线穿着,用手一拨还会动,当真是巧夺天工的精致。
“莫说是你,娘我也从没见过这样好的物件,说是宫里的贡品也使得。”林母亲手把鱼佩坠子挂在林妍脖颈上,藏进里衣,“这是我自幼就戴在身上的,娘从小无父无母,兴许这就是我爹娘留下认亲的信物。今日娘把它传给你,若有一日遇着识得这坠子的人,便来给娘说一声。”
林母说话像在交代后事,林妍眼泪止不住地簌簌落,哭道,“娘你好好的,你得好好的才能见外公外婆!我去寻少爷!”
“不许去!”林母紧紧拉住林妍,红着眼睛吼道,“妍儿,娘不许,不许你再与楚家沾染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