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淼了然，又问：「过敏源是什么？」
章慧不情不愿说：「胡萝卜，苦瓜。」说完还不忘埋怨她，「你看看别人家的小孩，谁有你那么娇气？」
「让你吃点东西，改改你那挑食的毛病，就给我整这出，不爱吃就别吃，谁逼你了？」
思淼长睫垂落，没有说话。
章慧在病房里絮絮叨叨许久，全是数落她的。
见她跟锯嘴葫芦一样，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又来气：「你看看你那闷葫芦的样，三杆子打不出一个屁，以后能讨谁的喜欢？！」
思淼还是没说话，章慧自觉没趣，总算住了嘴。
从那以后，家里再也没出现过满桌让思淼恶心的东西。
但思淼吃东西变得越来越小心翼翼，有时候甚至不太想吃。
真正让她抗拒，甚至恶心进食这件事的是在十四岁。
那时候正值暑假，天热，她吃东西本来就挑剔，夏天更是没什么食欲。
家里喜欢煮稀饭，放凉了配一点小菜吃。
那天她正在写作业，胃口不太好，依旧不太想吃饭。
章慧非得叫她出去吃饭，她让他们先吃，她晚一点饿了自己会弄吃的。
章慧觉得她在犟，说饭都做好了，趁现在大家就一起吃了，一会儿她自己吃还得再收拾一遍。
思淼告诉她，她可以自己收拾。
章慧又说她不识好歹，说她脾气大了，翅膀硬了，叫吃个饭都叫不动。以后是不是还要上房揭瓦，养个姑娘像她这样，以后老了都没人养老。
思淼觉得很无力，也很绝望。
她的书桌对着窗外，那里种着一棵梧桐树，梧桐树叶被风吹得哗哗响，叶子被阳光晒得发亮。
栖在树上的蝉一阵一阵鸣叫，她眨了眨眼睛，心下空茫。
十多年的成长历程让她明白，拒绝是没有用的，因为宋进和章慧总有办法逼着她做他们想让她做的事。
我们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你好。你这孩子怎么不懂感恩。你能不能懂事一点，能不能多体谅一下父母……
宋思淼没有拒绝的权利。
宋思淼不能有喜欢的东西。
宋思淼不能浪费家里的钱。
宋思淼不能不懂事。
宋思淼的父母都是为了宋思淼好，宋思淼不能不听他们的话。
宋思淼应该乖乖出去吃饭。
她给自己洗脑，出去坐在餐桌旁，吃掉一碗又一碗温凉的稀饭。
直到第六碗，第七碗……直到锅里再也没有一粒米。
章慧在一旁笑着说：「刚刚还说没胃口，这不是胃口挺好的吗？锅里的都舀干净了。」
思淼还想在添，闻言愣怔一下，问：「没有了吗？」
章慧说：「没有了，你要是想吃，明天再做。」
思淼点点头：「好，那我回去写作业了。」
章慧收拾碗筷：「去吧。」
思淼起身，刚走两步，突然一阵强烈的恶心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