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鹤深杵着鎏金浮雕的木制手杖,笔直地立在树下。
恰是个明暗分割线,他微微抬着下巴,沉敛而静默的目光远睨着对面。
妹宝咽咽嗓,手心出了一层汗,手机没拿稳,滑了一下,心里的弦绷得更加紧,仿佛一旦松开,就会反弹到胸腔两壁,皮开肉绽,溅出猩红火花。
她把手机揣回兜里,认命一般,视死如归地向树下之人走去。
这情况不妙。秦淮远跟在了她身后,田俊杰也跟了上去,没动的人皆正襟危坐,屏息凝神。
钱苗苗压低声音说:「难怪妹宝那么紧张,她家长看着好严厉啊!」
秦槐云皱了皱眉:「12点了呢!妹宝的确是玩过头了,那男人看着挺矜贵持重的,倒不像是什么暴徒,他那身大衣可不便宜,那棍子也不便宜。」
「……打人应该有些疼。」
钱苗苗:「……」
这边,妹宝用尽全身力气,走到了梁鹤深面前。
垂着头,声音很低:「世叔。」
梁鹤深先看她身边两个,一左一右立着,一个高点,185的样子,另一个矮了半截手指,但膀子更结实,那架势,很像两个保镖。
阮妹宝,有本事!
他轻轻笑了下,只有无奈但其实还算温和的气息声。
可这笑音刚落,「噗通」一声,妹宝没有丝毫迟疑,就地跪了下去。
左右二将都吓了一跳,梁鹤深瞬间牙根紧咬,腮帮抽动,额头青筋浮现,手背的骨节经络狰狞紧绷,差点没忍住一棍子抽下去——暴躁!太暴躁了!
梁鹤深活了三十年,从未有过如此暴躁的情绪!
先是周凛下车去找人,后来周郁丶乔舟丶萧晓洋都被叫来了,11点时,电话已经打了整整68个,梁鹤深独自在车里坐立难安,最后忍无可忍下车,联络校长,还报警了,只差没把电话打给阮家爸妈,让他这个连膝盖都少了一块的鬼东西跪地认罪。
他一个残疾人,一个没有腿的残疾人!杵着手杖满街找人。
电话还在一遍又一遍地打,打到最后手机彻底没有电!心急如焚的感觉,从未如此淋漓尽致地让他体会过,一颗心脏焚尽后还剩什么,狗屁的温润如玉,狗屁的克己复礼,就只剩下害怕!只剩下暴躁!只剩下愤怒!
秦淮远伸手去捞妹宝,妹宝挣脱开,只是埋着头,稳稳跪着,也不说话,也不哭闹。
赌气般。
阮妹宝,很乖?这脾气大得很嘛!
「阮妹宝。」梁鹤深皱着眉,口吻前所未有的严肃丶沉重,「你知不知道,现在有多少人在找你?」
妹宝抬起头,眼泪汹涌而出,抬着手背擦眼泪,声音自责颤抖:「世叔,对不起。」
她唇角还沾着烧烤的辣油红,颊边还落下一粒辣椒粒,梁鹤深冷眼盯着,又一股怒气油锅翻腾,噼啪砸响:「你下车前,我说什么了?」
妹宝不敢吱声,只有双肩一上一下耸动,楚楚可怜。
秦淮远看不下去了,站出来,半挡在妹宝身前:「抱歉,妹宝今天忘记时间,全是我的责任,您要怪就怪我吧,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