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妈丢碗站起:「什丶什么真正的夫妻?」
梁鹤深抬眸:「您知道我的意思。」
阿妈嘴皮发颤,双眼陡然通红。阿爸也听出了其中深意,搁下了碗筷。
狂暴风雨一触即发,推山摧城。
梁鹤深咽咽嗓,
率先击鼓迎战:「我知道妹宝年龄还小,我会注意分寸,不会让她受到任何伤害。我知道这些话说出来,你们不会相信,但我还是想说,我对她的爱,不会比你们少。」
「如果你们是因为我的身体……碾碎的骨头的确没办法再长出来,但我能给妹宝的,也不是这双腿带……」
「梁鹤深!」阿妈眼泪滚落,颤声打断他,「在北城时,你答应过我的!你明明答应过我的!」
梁鹤深双唇紧抿,眼睫微颤。
「你知道的!不仅仅是腿的问题!你比妹宝大十二岁啊,十二岁!她管你叫了十几年的世叔,她才十八岁,她知道什么是爱吗?她根本不知道!」
「她只是以为她爱你,她把你当成了别人,她想拉你一把,她天真丶愚钝丶糊涂!你呢?你是天之骄子啊,你沉稳丶睿智丶不糊涂啊!你但凡再给她一点时间,你好歹再给她一点时间……」
阿妈情绪激动,话说一半,哽咽着再说不下去了,抬手抹去眼泪,绝望而愤然地转身离席。
阿爸跟着追出去。
「我吃好了。」杨欢也放下碗筷,平静地站起,离席时,垂眸看了一眼梁鹤深,静悄悄地叹了口气。
现在,厅堂里就剩下三个人了。
周凛沉默着放下碗筷,抬掌,遮住老泪纵横的眼睛,重重抹过,看向阮老爷子:「老爷子,这婚事,不是我们鹤深上赶着求来的,这妹宝,也不是我们鹤深烧杀抢掠夺来的!您——」
「周叔,您饭后歇一会儿,就回北城吧!」梁鹤深从容地打断他。
没什么起伏的语气,像南方凛冬里的风,并不似北方夹霜带雪的料峭锋利,只是湿润,浸透皮肤,在骨髓里结冰。
阮老爷子捏着一杯果酒,一如当初妹宝奔赴北城的前夕,沉默了下去。
梁阮两家这件事,分不出对错来,若要论个根本,那得追溯至两位老人家年轻时,喝下两口猫尿,屁股就翘上了天,敢拿后辈的幸福做兄友弟恭的誓词,再追溯至妹宝出生时,阮家拼着一口气,想要羞辱对方丶扳回一局的阴险心思……
而后来的一切,纯粹命中注定,不受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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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剑拔弩张好一番较量,那边阮家祠堂,三兄妹虽然跪得整整齐齐,但斗嘴斗得张牙舞爪。
妹宝跪着跪着就几个蒲团并起来,睡起了午觉,两兄弟一前一后站起来,各找了把太师椅葛优躺。
大嫂偷摸来送水果糕点零食,见妹宝睡了,又去抱来一床被褥,一边往妹宝身上铺一边问:「祠堂怎么那么冷啊?跟个冰窖一样!要不燃个火炉?」
「是有些冷!」阮福宝跟在杨欢身边,随时护着她的腰腹,「祠堂空调早坏了,一直没修。」
「火炉还是算了,周围全是木头,回头再把妹宝吓着。」阮多宝大喇喇地坐着,背对一墙祖宗排位嗑瓜子,「你们是不是好久没住山里了?阿黄跑哪儿去了?让你们吃啦?」
「你这话说的!」大嫂扭头睨他一眼,「妹宝的心肝宝贝,你借全家上下八百个胆子也不敢碰啊!」
「欢欢不是要生了吗?我们前段时间就搬回魁城了,想等孩子出生再说要不要搬回来,阿黄在魁城,跟别人家的狗打架。」阮福宝说着就压低了声音,「打输了,让别狗把蛋蛋咬掉了,还在宠物医院呢!」
「啥?」阮多宝屁股一紧,顿时给呛住了,像是听了个大笑话。
杨欢「嘘」了声:「别跟妹宝说啊,我跟她讲的是阿黄在魁城,有保姆照顾着,她也理解,毕竟梁鹤深是那种情况,阿黄莽撞难免冲撞到他。」
阮多宝又抓起一把瓜子,瞥一眼她的肚子,态度不太好,但好歹是有了点态度,虽然还是极度敷衍:「不好意思啊嫂子,我刚才的话没针对你,我知道……你也苦,生在那种家庭,难免……」
阮福宝瞪他一眼。
「行!」阮多宝拉上嘴巴链子,「我不说了。」
再说下去,就不是十遍《道德经》和《孝经》的事情了。
冠冕堂皇的罚跪持续到夜里,兄妹三人没吃饭,但仅是吃零食就吃撑了,阮多宝中途溜出去,不知道从哪里搞回来一把烤串,孜然肉香扑鼻,把妹宝的口水股股勾出齿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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