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究竟瞒着他,在筹谋什么?
不难查,一个电话就能真相大白。但能查吗?他已经抢过一次方向盘,再抢一次,彻底激出她的叛逆?怎么看都不是明智之举。
这么一想,立时偃旗息鼓,眼神也凉了许多,和这盛夏矛盾。
想着,活了这三十年从未如此害怕,怕自己再逢意外撒手人寰,怕她长大清醒后决然离开。
孩子,对彼此而言,都是个羁绊。
这顶天立地丶不可一世的男人怕到底了,也是懦弱幼稚到可耻可恨的地步,竟想着拿这种荒唐的理由捆绑她。
——但她的确,才十九岁啊!一来梁鹤深实在是舍不得,二来他的教养不允许,再懦弱幼稚,也不至于真做那该死的禽兽。
这截黄昏到后半段,过得有些促狭。
天际那缕灰薄的橙光要灭不灭的,成透光的裂口,VIP病床还是很窄,躺一个人绰绰有馀,躺两个人稍显拥挤,叠起来又好像刚刚好。
不可避免地出许多汗,潮湿黏腻地缠在一起,缠出一种盛夏特有的腔调。
更偏向世俗,一种平庸而热烈的美好。
夜幕沉沉压下来,第几次结束后,是梁鹤深破天荒叫停了,拿绵长的吻回应怀里人,作为闭幕式。
他心里压着石头,好像怎样索取都不够尽兴,妹宝今夜出奇乖巧,无条件配合他,也谨慎着他的伤口,温柔得像一捧水,本该让他无比动情和欢喜,但他被某种束手无策的挫败感裹挟。
忽然想起周郁抽菸时的模样,沉沦在那番吞云吐雾的游戏中,是否能缓解一些焦虑?
妹宝拿脸贴着他起伏无序的胸膛,险些直接睡过去,几轮高。潮后,她疲惫得像脱了水的鱼,摆一下尾巴都不愿意了,但这夜不一样。
现实一点说,她绝对不愿意看到梁鹤深爬去清理残局,有心疼,但无可否认的,还有一些可堪人之常情的虚荣心。然而好不容易才挣扎起身,却被大掌紧紧握住腰肢。
「我去收拾一下。」她抬眼看他。
梁鹤深揉揉她的头发:「我晓得去收拾。」
他的声音还羼杂着情。欲未散的哑,低沉得像蛊惑人心的音律,摄人心魄的好听。
那截喉结就在眼前,抬指可碰。
妹宝这样想,就这样做,指腹轻轻挨上去,感受到起伏,又微微一震,他无不沉闷地「嗯?」了声,眼尾一挑,一个曙光熹微的笑,有种独属深夜或是清晨的祥和静谧——不单纯是色欲薰心,她蹭过去亲吻。
喉结在唇上一滚,他搂着她往上移了下,温柔字句贴咬耳边:「你再撩拨我,我就要废了。」
这话说得半真半假,但妹宝仍是体贴地停下,悠长地「哦」了声。
两人紧紧相拥,有种都睡过去的静。
「妹宝。」梁鹤深忽然唤她的一声。
这一声荡在寂夜里,比窗顶那轮毛绒绒的月亮,更有朦胧而柔软的质感,好像伸手就能抓下来,当个抱枕拥入怀。
妹宝没有回应他,她在要睡不睡的边缘,有种脚踩沙滩,无法自控的下沉感。
「我们玩个游戏好吗?」他自顾自地说,心跳已经趋于平缓,声色也是清宁的,「年轻人管它叫真心话大冒险,游戏规则是,你问我一个问题,无论什么问题,我都如实回答,对应的,我也会问你一个问题,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