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蓉枝叹息:「唉,别看他一天都躺在床上,其实真正睡熟睡好的时间,少得可怜。」
「宋夫人,您放心。」
话毕,郑柳青领着印央推开了那扇漆白的门。
*
消毒水混着若有似无的薰香飘渺于空气之中,床头,几台检测仪闪烁指示灯。
栾喻笙陷在病床里,纤弱得只有薄薄一捻。
他严严实实盖着被子,身量似乎还不及被单的厚度,他摘了氧气面罩,呼吸缓慢,气切管口仍由胶布固定着,病房回荡着吸痰器的嗡鸣。
恰逢吸痰器运转,呼呼啦啦的抽吸声响起,他喉头震动着发出嘶哑的呜咽,难受得向后拱起脖子,眼睛紧闭,眼皮挤出皱痕,眉间蹙起。
「栾喻笙……」
印央的轻唤,带着难以言说的哽咽。
「你快去吧。」郑柳青从医药箱里掏出一块可悬挂的布帘,挡住玻璃窗,回身朝印央温笑,「我去阳台等。等你们好了,你叩阳台门喊我。」
「谢谢你,柳青。」
印央来到了床头,每一步,都如同踩入沼泽的求生者,迈得艰难而迫切。
「栾喻笙,你快醒醒,你等会儿再睡呗。」她蹲在他的脸侧,摘掉面巾,与他视线相平,食指轻轻地戳他凹陷的面颊,哭腔又浓重些许,「你猜我是谁?」
他脑袋循声微转,侧向了她,眼球簌簌颤动:「你……来……了。」
「嗯。」印央咬牙强忍哭意。
不待她继续说话,他如白色砂纸般的薄唇微微轻翘,抬着眉毛翘眼皮,撬开了微小的一道缝:「今……天……怎……么……白……天?」
「嗯?」印央不解。
「那……晚……上……还……来……吗?」
印央一瞬下唇抖得磕牙齿。
「以……后……也……来……两……次……」状似思维游离之态的呓语,他透出罕见的孩子气,「好……不……好?我……给……你……钱……双……倍。」
他声带漏气,发出风箱般的嘶鸣,吐出的字哑得磨耳朵。
我给你糖,你和我玩。
我给你钱,你陪陪我。
讨厌死了,病糊涂了,跟个小屁孩一样。
她心里吐槽着,而泪噼里啪啦往下掉,砸在雪白的床单摔成碎碎几瓣,晕开一滴滴深色的痕迹。
印央循环往复地张嘴丶闭上,再张嘴……终是不知该如何告诉他,她不曾来过。
一次都不曾。
「讨厌鬼,一病了就这幅幼稚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