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极夜迟来的药效吧,他昏昏沉沉地想着。
可一款剥夺人情感官能的毒药,为什么会让人感到悲伤呢?
傅声歪过头,单薄的眼帘阖拢,有一瞬间那苍白的眼尾似乎泛起一片浅淡的红,可他很快抬起胳膊遮住眼睛,也遮住那抹颜色。
“未来这种事,下辈子再说吧。”他轻声说。
*
天亮后,中央战区医院。
混乱的一夜过去,傅声只在病房里睡了四五个小时,便被医院走廊外的动静吵醒。
他睁开眼,右手手背上的针头已经在他睡着时被撤走了,而他自己却没有任何感觉。
软枕平抚了后颈的酸软,傅声轻出了口气,躺在床上转过头。
一个顶着浓密黑发的毛茸茸脑袋出现在床边,傅声反应了一下,隐约记起自己后来似乎是在车上又睡着了,迷糊中还有被裴野抱进医院、半夜醒来口渴时被人伺候着坐起来喝了口水又昏睡过去的零星记忆。
他试着把手抽出来,却发现裴野虽然趴在床边,那只缠着绷带的手却还握着傅声的手。
这样看来,裴野大概是在守着自己直至拔针后才撑不住在床边睡着了的。
尘封的光阴于回忆里忽闪,七年前那个在病床边哭肿了眼睛,哀求着自己不要死的少年的模样在傅声眼底闪过,与眼前的场景逐渐重叠。
傅声垂着眼帘看看裴野受伤的左手,放弃了挣扎,把头转到另一边。
只可惜这份宁静很快就被推开的房门打破:
“猫眼?”
傅声抬眸,与此同时裴野也被惊醒,睡眼惺忪地坐起身:“咋啦声哥——我靠!”
他一个激灵,松开握着傅声的手,刺啦地推开椅子站起身:“裴初?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裴初站定在门口,眯起眼睛。
这诡异的堪比教导主任抓高中生早恋的场景让傅声一阵头疼,裴野帮忙把傅声床头摇起来让他靠坐好,这才不放心地往后站了站,皮笑肉不笑道:
“消息真够灵通。”
裴初看也不看自己老弟,盯着傅声颇为阴冷地一笑:“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就少说两句。”
裴野嘴里无声地骂了一句,幽怨地瞪了他一眼,不吭声了。
裴初微微仰着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病床上的傅声——面对他这个手下败将时裴初总会时不时流露出这份高人一等的态度:
“顾承影签下协议了?”
傅声淡然道:“对。”
“他就这么早早放你出来了?没对你做什么?”
“这种事没必要透露给你吧,信鸽。”
“别误会,我对你的私事毫无兴趣,”裴初说,“我只是好奇,他大费周章获得你的首肯,又把你随便放了,会不会是因为你们两个背后达成了什么别的协议?”
傅声侧目,果不其然,裴野听见这话后也情不自禁望向他。
他收回视线,冷漠道:“你可以自己去问那位顾总。我无可奉告。”
裴初有些不悦地冷笑:“不急,总有一天我会搞清楚的。”
一旁裴野瘪嘴:“行了吧裴参谋长,钱也给你搞来了,还问那么多有的没的干嘛。我们俩都熬了个大夜,麻烦你人道一点,让大家休息两天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