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晖虽国土辽阔,但彩玉矿并不多,远不如玛瑙一般容易获得,是以哪怕在禁庭之中,依然颇为稀有。
景熙帝提到的玉石是远航归来的贡品,有猫精,琥珀,鸦鹘石,瑟瑟珠,红喇子以及星汉砂等,璀璨夺目,剔透晶莹,当时景熙帝说这个适合小孩儿随便玩玩,便命人做一些物件,想着回头给德宁公主用。
不曾想,如今竟说要拿来给这位五娘子。
这可是从未有过的,景熙帝后宫妃嫔御妻那么多,哪个能得过这样的赏赐?
除了皇后,所有后宫妃嫔都不敢和德宁公主争锋!
不过在最初的惊讶后,福泰立即反应过来,当即忙道:「五娘子心性活泼,定是喜欢水晶这种鲜亮的,若是能雕个什么稀奇古怪的小物件,她怕是更要喜欢得笑出来了。」
景熙帝:「小财迷。」
福泰陪笑道:「五娘子年纪小,纯真无邪,喜欢就是喜欢,没半分掩饰。」
景熙帝听此,唇畔泛起浅淡笑意:「走,去看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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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泰举着一把祥云雕花长杆黄绸伞,亦步亦趋地跟着景熙帝。
宫里头寻常底下人是不许用伞的,福泰举得不太习惯。
景熙帝走在这别苑乱石小径上,走得极慢。
秋雨打落了黄叶,那些叶子湿漉漉地贴在石板上,云靴踩上去时,发出湿润细碎的声响。
景熙帝:「福泰,你知道有个谚语,叫做一场秋雨一场寒,十场秋雨要穿棉。」
福泰忙道:「奴婢知道,听说过。」
本朝内阉多自称「小的」或者「小人」,在帝王面前则自称「奴婢」,正四品左右主事太监以上可自称「臣」,不过福泰为人谨慎谦虚,在帝王或者朝臣面前都是自称奴婢。
景熙帝:「又是一年冬日。」
福泰顿了顿,他明白景熙帝的心思,知道他操心冬日百姓御寒之衣,便道:「陛下心系黎民,这是我大晖子民之福,奴婢能陪在陛下身边,聆听陛下教诲,是奴婢的福气。」
景熙帝一笑,也就不再提了,迈步向后院走去。
显然后院的内侍并宫娥也都不曾想到,帝王会在这个时节过来,一时也有些慌,当即迎驾跪拜。
福泰知道景熙帝心思,连忙示意她们不必出声,众人疑惑,但自然也不敢说什么,一个个的都噤声了。
景熙帝撩袍,迈步,进了房中,先换了云靴和外袍,之后才踏入阿妩所在的寝房。
外面有些寒凉,不过房间内却是暖意融融,窗棂前的山茶花散发出轻淡香气来。
景熙帝的视线落在锦帐前,年轻小娘子松散地挽着发髻,身上是素白纱衫和粉红裙儿,粉粉白白的,看着又娇又艳。
她正低着头,专注地把玩着一件金簪子,葱白的手纤细白嫩,衬得繁琐华丽的金簪子更显富贵。
景熙帝就这么看着她,看着她眉眼间的欢喜,不加掩饰的欢喜。
他想,这个小娘子确实如福泰所说,犹如山涧清澈的溪水,一眼看到底。
她贪恋着银钱,如此浅薄。
却也如此鲜活。
他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鄙薄着她,却又贪恋着她。
他到底喜欢她什么,只是喜欢她此时动人的颜色?
她确实生得极美,比上等瓷器还要美,稀缺的美貌很难得,可也不是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