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曾想到,只是一个寻常贱妾,甚至没什么名分的,儿子的气恼竟如此长性,也怪不得皇后都为此踌躇不安。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只当没看到。
他对自己儿子足够了解,自小学三坟五典,读四书五经,□□王,饱览兵书战策,十几年精心抚育栽培,就算是熏也熏出个样子来了。
身为大晖储君,他必须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于是他什么都没说,依礼驾临西华殿,并在此间赐宴款待众臣,宴中笙歌鼎沸,鼓吹喧天,自不必提。
宴席结束,景熙帝退至后殿,稍作歇息。
每逢兴师动众的大礼仪,景熙帝往往长久不得歇息,底下侍奉的内监都会见缝插针,上前为帝王推拿按摩肩背,并迅速地为帝王重新整理仪容,若有需要,再为帝王奉茶并适当用些点心来充饥。
这一套流程都是驾轻就熟的,景熙帝会在此时闭目养神。
今日也不例外,后殿颇为安静,只有内监和宫娥蹑手蹑脚地忙碌着,细碎快速而无声。
就在此时,旁边的福瑞有些为难地靠近了,却也不敢说什么,只无声地跪在一旁。
景熙帝感觉到了。
他依然慵懒地半阖着眼,只略做了一个手势。
伺候在身边的人,此时自然心领神会,当即压低了声音道:「陛下,太子殿下他正在殿外求见,已经等了一炷香时候了。」
景熙帝早就料到的,薄唇微启:「宣。」
福瑞当即给外面使了一个眼色,那个眼色往外传是手势,一个手势一个手势自内殿往外送,无声地传到殿外。
片刻后,太子进殿,一个撩袍,跪在了花纹地砖上:「儿臣参见父皇,叨扰了父皇歇息,请父皇恕罪。」
哪怕心中很有些不忿,太子依然是守礼重孝,对此景熙帝很满意。
他淡淡地开口:「平身吧。」
太子谢恩,起身,之后才终于道:「父皇,你这是何意?」
景熙帝这才略睁开眼,没什么表情地看了眼太子:「哦?」
太子控诉道:「儿臣的侍卫被龙禁卫拦住,不许外出,这是为何?」
景熙帝略侧首,以指支额,轻笑:「你的侍卫要外出?」
太子神情一顿。
此时殿内有十二盏明角灯,灯中有巨蜡,犹如巨琉璃一般通宵达旦地点燃着,将殿内照得雪亮。
不过父亲的面容却恰好隐在巨大的殿柱旁,明暗交错间,皇帝父亲的侧影线条冷峻威严。
他这么笑着间,神情难辨。
纵然长在帝王家,接受父亲教诲,可是年少的太子到底缺了一些阅历,此时他无法猜度自己父亲的意思。
他如玉一般的面庞泛起无奈,略低头,到底坦白道:「父皇,儿臣的侍妾宁氏被父皇一道御旨,在这延祥观出家为道,儿臣只是想看看她,看看她过得好不好,难道这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