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小吃的摊主问。
蓝衣的少年乘舟上岸,闲闲散散地来此站定,胳膊肘一放倚在围栏上,久久地投视无边的大湖。
廊中的绛红灯笼照了他半身,修长的手显出温润的色泽,夜色里冷厉的五官阴影深刻,待到少年稍微偏头撞进薄光时,摊主才发觉冷厉的只是对方的气质,那张尚未长开的面孔本是如玉的柔和,倘若来自于某个洒脱的好人,足以想象长成后熠熠生辉的模样。
可惜他里外尽是生人勿近的冷,就连分明敷衍得毫无破绽的微笑,摊主闲着没事以遍历的人心发誓,也绝对深藏着习以为常的冰冷。
等会儿。
这人在对他笑。
摊主一个激灵回过了神。
“对。”
少年的神情有了专注的意味,“我在等人。”
“轰——”
没等摊主咂摸出特殊的弦外之音,向来安稳得仿佛在闭棺安息,比老僧敲木鱼还四大皆空的湖,响动大得宛如一脚蹬开棺材板。
暴动的灵气无止境破坏着阵法,阵法修补的速度比不上被破坏的速度,生成大大小小的水漩涡,高大的浪头掀起脆弱的花灯,湖上的人们紧急地逃向岸边。
中心的漩涡升起了银白的平台,还有遮天蔽日的浓影,那是完全由影子构成的巨树,或者说是巨树形状的影子。
平台上却还有两个人。
“咳。”
秋柚险些被卷进最大的漩涡中,依靠共感着那些狂暴的灵气,全神贯注地梳理其中的脉络,险而又险地爬上了平台。
她仰望身前死气沉沉的黑影。
共鸣的花灯数量到了一个临界值后,她的灵识忽然被拉到数丈以下,观察到一个将灭不灭的灵团,吸收着浮游生物般的光点,光点的轨迹可以追踪到生花的花灯。
然后就是银台与黑影占据了意识,她清醒后就坠入了灾难的处境。
木灵骸的确在湖下。
“但是方式错了。”她用了烘干的法诀,干燥得冷静下来后,不远不近地对上柒花,“唤醒的方式。”
唤出了个过于奇怪的品种。
“果然不能偷工减料。”柒花丧气地嘟囔了几句,坚决地对秋柚比了个叉,“方式没错,只是还缺一个重要的人,得把动静闹大点引她出来。”
“想都别想。”
秋柚视死如归地抽剑。
闹出的乱子够她回去和澹台峰主认罪受罚了。
“来不及了。”柒花促狭地笑起来,“我有现成的。”
“魔物!”
岸上的人失声叫出,“哪来的魔物?”
骨翼张开了森然的魔息,幽灵般在空中隐现变位,以成千上万的阵势降临,浩浩荡荡的声波覆盖了天幕,心神不坚的修者难以抵挡,猝不及防地倒了一大片。
“玄级魔物犬骨蝠。”
寒静梧老练地施了屏识咒,面对从天而降的魔物,像是见到了久违的熟人。
带着一些腥味的灰色记忆,沉浮的难民和死囚,深洞上彼岸花的刺绣,扣着锁链的巨大魔物,笼子里的他厌倦地蜷缩。
“……试验品贰佰零捌号……”
记忆里又一次回荡了这个声调。
寒静梧发现除了那句重复的话本身,已经记不清那是怎样的声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