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灯如山,香车宝盖,张挽直愣愣地欣赏着,看着艺人吐出的火舌划亮整个夜空,她忍不住惊呼。
美人在看风景,有人在看欣赏风景的美人。
任飞脑海中充斥着掌心的那双柔荑,他的指节僵硬着一动不动,生怕惊动了心上人将手抽去。
他一边祈祷着掌心莫要出汗,一边鼓起勇气假装无事发生,“阿婉,假如有一天你恢复身份,你会像其他女娘一般,找个郎君成婚吗?”
张挽仍旧沉浸在火树银花中,不以为意道,“那是自然。”
任飞心跳漏了一拍,他努力克制悸动,声音变得低沉,继续小心翼翼地试探,“那你喜欢什么样的郎君?”
张挽转头抽回手摸着下巴,眸中流光一转,语气透着狡黠,“不知道,但相貌肯定要如你一般俊俏。”
说完,她继续将目光落到夜市千灯中。
掌心变得空落,任飞的心也随着下坠,可又在那一句郎君容貌要似他中,涌出蜜般的甜。
他缓缓张开臂膀在身后虚无地揽住她,拳头因克制而浮现青筋,他低头,唇角挂着腼腆的笑,丝丝缕缕爬上眉头。
琴师与歌女相视一笑。
刚及冠的郎君情窦初开,怦然心动。
琴声变得悠扬,一首春江花月夜跃然指尖,歌女和着不知名的小词,吴侬软语,萦绕在这甜腻缱绻的月夜。
秦淮河两岸突然放起烟火,让夜空瞬间绚烂,河水倒映坠落的火光,似乎整个世界都被璀璨环绕。
张挽迷醉于这太平盛景,心中逐渐涌上失落。
她知道,绚烂过后,就是黑暗。
蛰伏在暗处中的猛兽早已耐心告罄。
上巳节过后,陈叔坚一道奏折将张挽告上御前,弹劾她贪污赈灾银,私自滥杀朝廷命官。
张挽怎么也没想到,发难得不是江总,而是仅有几面之缘的长沙王陈叔坚。
陈叔坚递上罪状,言辞灼灼,“陛下,张挽赈灾江州私自毒杀一州太守,这是验尸记录和相关人证供词。”
陈宣帝随意翻看几张,神色不变,“张挽,你有什么要说的?”
张挽故作无知,“臣刚到江州,程家就已经发丧,怎会是臣毒杀?那时臣还在路上呢。”
“杀人当然不会由张大人亲自动手。”
张挽眼睛微眯,第一次正式打量这位长沙王。
他长相普通,人也低调,平时淹没在一群年轻的郡王里,泯然众人。
却没想到咬人的狗不叫,他很一般,一般的令人生厌。
“王爷手持证据说臣杀人,言辞凿凿,不知这些证据到底是什么?”
陈叔坚不屑地轻哼,“张大人真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你买通江州书吏朱时,与他勾结毒杀程太守,贪污赈灾银,当时寻阳皆有传言,传的就是你张大人私自挪用赈灾银,”说着,他话锋一转,挑衅一笑,“不知江远之死有没有大人手笔?”
“王爷,此事不可妄下定论,我儿是失足落水而亡,”江总上前一步,神情犹豫不决,“只是,我儿曾经给臣送过一封信,信中之言不知当讲不当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