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她的赌运并不好,进去还没半个时辰,就输了十两银子。
她拿不出银钱强闹有诈,却被打手强按着摁下欠条。她知晓事情闹大开始闭门不出,却还是被打手找上家门。
而如今,她就穿到了这女尊世界的沈秀才身上……
这不一样的世界观她已无暇惊奇,面前正有两大难题等着她。
第一是身份问题。沈秀才是习字温书的秀才,而她是不通笔墨的花灯手艺人。
虽继承了记忆,可一旦写词作赋她必定露馅,她必须找个理由放弃科举。
第二则是欠款问题。且不说赌坊是不是做了手脚,白纸黑字签字画押已成事实逃避不了,且必须得在半月之内偿还一部分才行。
不然……
她突然又想起了昏迷前,那双悲伤慌乱中带着愤恨的铅灰色瞳孔。她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那道眼神会让自己印象如此深刻。
是因为苦难悲怜,还是世道的束缚让他别无选择只能苦咽承受?
徐秋池的遭遇是很悲惨,但沈宴见过的苦难太多了,他的遭遇其实并不突出。沈宴自从可以完全解决自己温饱后,她就意识到自己心理或者性格出现了问题。
她对周围的情绪感知变得越来越弱,无论是多么催人泪下的电影都激不起内心的波澜。
一开始她以为只是电影质量问题,且她忙于发扬外婆的花灯手艺,不是生命威胁的大事并不能引起她的注意。
直到又一年祭日,她去外婆的墓园扫墓,她才发现那段最温暖她的亲情,已经变得模糊不清。
如雷霆霹雳将她惊醒,她开始抽出时间投入公益活动,去偏远村落,去福利院,去收难所。同时她也接受心理治疗,但心理医生却说她的抵触性太强,治疗进度也是停滞不前。
这种因他人而引起的情绪波动,她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了。
窗外的风有些大,吹得木窗咯吱咯吱的响动。沈宴转头看向窗外,远处山丘漫布的翠竹随着春风摇曳,很陌生的环境,她还没有完全适应。
“砰—”
一声巨响从门外传来,沈宴的思绪被打断。
那声音沉闷重叠,听着像是重物将人压倒的声响。
沈宴昨天被喂了药后躺了一整天,现如今她感觉身体其实已经恢复了大半。她那时只是看着被打得很惨,其实伤的不重。
她慢慢挪动着身体下了床,朝着门外声响走去。
小屋的大门正对着院口,一出门就看到庭院处有些歪斜倒地的竹栅栏。
屋外的光线更加耀眼和温暖,她微眯着眼才看清前方扶着木板起身的青衣身影。
徐秋池双脚发软,长期的营养不良加高负荷的劳作让他体力不支。她连着两夜照顾昏迷过去的沈宴,身体早已疲惫不堪。
沈宴看不起他,对他也没什么情意,他一直都知道。放在往日他只会装着样子敷衍过去,才不会这么劳心照顾。
但这次不同,这死秀才整日拿着本书装模作样什么也不干就算了,竟然还欠了一身赌债!
这世道孤身的男子是活不下去的,且他本身就是买来的,身契还握在沈宴手中,只要她愿意他随时都有被卖的风险。
他必须得让沈打消这个念头!
他从早上忙活到现在,滴米未沾。此刻已近午时,烈日高悬,他浑身被晒得滚烫。额前的发丝早已被汗水浸泡紧贴着肌肤,汗水沿着脖颈渗入湿透的领口处。
木板的重量压得他踉跄了几步,刚刚摔得那跤他还没缓过劲来。脑袋的昏沉感还在加重,连视线都有些模糊了,视线叠影间他竟然看到了沈宴的身影。
真是晦气,幻影都能看见她。她的眼神还是那样的令人厌恶,轻视,不屑,鄙夷。他的头脑发胀,心里却涌起一股恶意。细长的手指紧抓着木板,手心的汗渍因紧张让他感到黏腻。
他暗暗细数着距离,晦暗的瞳孔隐没于湿发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