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柳江点了点头，其实也不是非要儿媳妇留下来。
他们母子两虽不像寻常人家亲厚，可性子是一脉相承的。
念着一个人，就想时时刻刻拴在身边，一步也不分离。
只是想暗示一下弟妹，成了亲就不能马虎了。儿子随随便便上路就行，有了媳妇该给的都得给足了，一应都得准备全。
富柳江搁下碗筷，指尖在碗沿磕出细微的响动。她望着对面那张与记忆重叠的面容，仿佛看见二十年前的月光穿过雕花窗棂，将崔音鬓角的珍珠坠子映得莹莹发亮。
富柳江心中一阵酸楚，往事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匆匆扒了几口饭，便借口身体不适，起身上了楼。
桌上其他人似乎早已习惯了她的情绪波动，依旧若无其事地继续用餐。就连她的丈夫秦端城也并未表现出过多的关切，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她的背影，便继续与弟弟秦端阳谈论起时局。
苏尚早心中疑惑，却不敢表露出来。之前秦未时说的“只要他妈在，他爷爷就不会对她发难”是这个意思吗。
她偷偷抬眼看了看坐在主位的秦老爷子，发现他正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自己。
秦老爷子心中确实有些猜测。他之前并未见过苏尚早，今日一见，竟觉得她与当年跟在小姐身边的丫鬟翠怡有几分相似。
翠怡本名崔音，自幼与小姐一同长大，情同姐妹。然而，当年那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秦家上下陷入混乱，家仆四散，翠怡也不知所踪。
自那以后，小姐的性情大变，从活泼爱笑变得沉默寡言。
秦老爷子心中叹息，当年的事情太过复杂，风云变幻只在瞬息之间。
小姐嫁给大儿子本就是无奈之举，更何况富家家对他有恩。这些年来，秦老爷子一直心怀愧疚，对富柳江也格外纵容，连带着对秦未时也疼爱有加。
如今见到苏尚早，他虽觉得她与翠怡有几分相似，但毕竟年代久远，记忆早已模糊。他只当富柳江是因触景生情，想起了往事，才会如此伤怀。
“我给你们选了个好日子。本月27日，宜嫁娶。”
秦老爷子夹了片芦笋。他年纪大了，没什么胃口，这种清淡的反而开胃。
“今天已经5号了，会不会太仓促。”
问话的是云瑜，这种大事自然是落到她头上来操办，可是时间紧，怕是会有什么疏忽。
“不必大办，尘埃落定之前，不要太过铺张。”
有老爷子这话，云瑜反而更加谨慎。
这在请人来上就很有讲究。若是大办，有交情的一概请来。听老爷子的意思，现如今只用请关系好的几家。
“到时候让小李给你个名单。”
小李是老爷子的通讯兵，有老爷子这话在，云瑜才安心了。
她点了点头，恭敬地应道：“好，该预备的都齐了，只是还有些零散的东西需要添置。”
秦未时作为秦家的长孙，婚礼所需的物品早已准备妥当。
只是新娘并非原先预想的那位，嫁妆自然也无法相提并论。苏尚早家境普通，拿不出像样的嫁妆，云瑜担心她日后在弟妹们面前抬不起头。
不过，这事她得私下与老爷子商量，当着众人的面提出来，未免让苏尚早难堪。
“今年形势复杂，我看……得从南边开始，先试试水。”见婚礼的事谈得差不多了，秦端城便与弟弟秦则城聊起了时局。
他们口中的“闲篇”，件件都是关乎国家大事的决策。春江水暖鸭先知，上层人总是能提前知晓风向，早早布局谋划。军政商三界紧密交织，谁也离不开谁。
只是这么敏感的事情，就当着她的面讲出来了？苏尚早嚼着菜，默默降低存在感，装作听不到。
秦老爷子放下筷子，起身回书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