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事,第二天独立团继续行军,爬到一座山的半山腰时,何玉铭叫停了部队。
当「原地休息,不得喧哗」的命令传到后队,武哲满心疑惑,出于觉得纪平澜又出什么么蛾子的不信任心理,他赶到前面去询问,却看到以纪平澜为首的军官们正围成一圈商量事情。
在这个圈子的中心,何玉铭用两个弹药箱当桌子,铺开一张不知道哪里来的手绘地图,看墨迹还是最近画的。
何玉铭指着其中一点说:「我们的位置在这里,翻过这座山头,就能看到一条公路,如果这一带有日军经过或者停留,他们一定会走公路。现在日军新胜,注意力都在前线,不会浪费兵力广泛布防,假如他们在山上有哨点,我估计只会在这几个制高点上。」
何玉铭拿钢笔在地图上圈了几个小圈:「胡营长,你手下应该有许多擅长在山地里活动的士兵,找些身手好的到这几个点探探,有暗哨就除掉,不许开枪。」
胡宝山点头就去了,何玉铭继续说:「大部队留在原地等候,小澜,你随我到山脊上看看地形。」
其实何玉铭会停下来,纪平澜就知道一定有情况了,他们爬上山脊,纪平澜半蹲在树丛里拿望远镜小心翼翼地观察山下。
对面的山上果然有一条绕山而建的简易公路,如今被山洪冲垮了一段。公路上一溜儿搭着几百个帐篷,堆放着各种物资,还停了许多画着膏药旗的军车,车后面拖着重炮。一些民夫正在修路,日军士兵拿着枪在旁边看着。
看来是一支想要走近路的日军被山洪堵在了路上。他们人数众多,守备森严,甚至在公路上搭了机枪巢,似乎谨慎得有些过份了。
何玉铭在他旁边轻声地说:「运气不错,是条大鱼呢。」
纪平澜草草地看了一圈:「人太多了,至少有两千人,我们吃不下。」
何玉铭在一个对于人类来说匪夷所思的距离监听着公路上的一切,并且告诉纪平澜:「一共是两千四百人,两个日军大队。你看那个营房,有两个哨兵把守的那个,里面是日军少将上野晴川,不是什么厉害的人物,不过少将的军衔摆在那里,干掉了也是大功一件。」
「怎么干?」纪平澜惊讶地转头看着何玉铭,何玉铭的语气轻松得就好像下面的两个日军大队是案板上切好的菜,就等怎么下锅了。
「这要问你呀,纪团长。」何玉铭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纪平澜默然,确实,有些事情何玉铭即使有能力也不会帮忙,他不能太依赖何玉铭了,这是他自己的战争。
这时候武哲也爬上来了,正好听到两人在那里你一言我一语地商量。
「在这个距离,我应该可以一枪打死他。」纪平澜说。
「然后人数是我们四倍多的日军会像捅了马蜂窝一样地扑过来。」何玉铭说出后果。
「让武哲跟胡宝山他们先带人埋伏好,我打完了就把鬼子引到埋伏圈里去,你看怎么样?」
「太天真,你一个人能带着两千多人跑?」
「鬼子料不到我们有这么多人,总不会一口气全扑上来吧,如果他们分批过来我们就可以分批消灭掉。」
「被反消灭的可能性也很大。」
「军事行动总是需要冒险的。」纪平澜说,「我记得不久前经过的一个山谷,形状就像个口袋,日军的重炮在山里根本挪不动,要追击我们就只能带单兵武器,只要我们先到那个山口设伏,日军来再多的兵力也铺不开,只能分批进来挨打。」
「看来你已经养成了随时主动观察地形的好习惯,不过考虑问题还是不够周全。」何玉铭继续尽参谋的职责,「比如说,他们呼叫飞机轰炸怎么办?」
「……那只有夜战了。」
「等等……」武哲终于忍不住插嘴,「你们要打下面的鬼子?」
纪平澜奇怪看了他一眼:「不打鬼子我们跑这么远来干什么。」
武哲觉得别人说他打起仗来像疯子真是冤枉他了,眼前这位绝对比他疯多了,见过不怕死的军官,还真没见过这么找死的。
于是他转向何玉铭寻求支持,他还不至于看不出独立团究竟谁说了算:「何参谋,你不会由着他乱来吧,打鬼子我不反对,可照纪团长的意思还打算亲自当诱饵,独立团难道没人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