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家庭里学到的就是沉默,沉默不会出错,只要不说话,他就不会错。
湛月清不喜欢吃黑松露,但谈母给他们做的午饭里,有时候会有这个。
有一次在学校里,他把黑松露和三文鱼都丢掉了。
那天大概也真是他运气不好,谈槐看见了他丢的东西,当即把人拉到教学楼后开始叨叨。
「你不喜欢吃啊?那你怎么不说?」谈槐蹲在他面前,「话说咱以后抬头说话行不?我蹲得蛋疼。」
湛月清:「……」
湛月清气得抬头。
「诶对,」谈槐打了个响指,「就这样……你还有什么不吃的啊?告诉我呗。」
湛月清摇摇头。
「……」谈槐气死了,特别大男子主义的说:「为什么高二了你也还这样啊?我现在是你未来老公——知道不?你对老公和朋友,是不能同一种态度的!」
湛月清耳朵一烫,别开眼睛。
教学楼后面的花园里有棵花树,不知道是什么花,落了一地的紫色花瓣儿。
他盯着地上的花出神,就是不和谈槐说话。
谈槐忽然叹息一声,说:「行行行你长得乖,你当小哑巴也有理……不过嘛,你等着,等你十八那天,我看你还沉默不。」
湛月清一呆,懵懂抬头,「什么?」
谈槐冷哼一声,把他扛起来,「好了回宿舍了,到你睡午觉的点咯。」
少年时代,这些动作稀松平常,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
湛月清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可没多久,放了月考假,他去看妈妈时,在医院里遇到了一对夫妻。
湛母这几年住院越发多了,今天也是医生叫家属过来聊聊情况。
他爸打电话说,让他去。
医生屋里太多人,他排队等在外面,看到了一对互相搀扶着的夫妻。
妻子得了肺癌,没几年好活了,丈夫以泪洗面。
「死就死嘛,老娘啥时候怕过,等我死了,你不得再娶,你要是敢娶其他的婆娘,我变成鬼都要来日决你。」
丈夫抹着眼泪答应,让她不要太大声喘气,会难受。
湛月清愣愣的看着。
哦,原来夫妻之间大声说话是不会被打丶被骂的。
可为什么他妈发疯的大吼大叫,他爸就要打呢?
湛月清看着那对夫妻,觉得自己像窥探到了世界上的另一个角。
他走进医生房里,推开门。
「你老婆这个是渐冻症,有遗传性的……」医生低着头,好像太累了,没注意到进来的是个孩子,「你有孩子吗?没的话就不要生了……」
医生的声音顿住了,看着湛月清,「你是谁?」
湛月清报了母亲的名字,说是她的家属。
……
他从医院出来时,已是晚上,下了大雨。
湛月清恍惚的走出医院,却在门口看见了沉默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