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无衣盯着九尾,袖中握成拳的五指指尖快掐入掌心。
他咬着牙细细舒了一口气,才继续道:“就是因为续命的法子,莫长生第一世才死在应辞手中。也是因此,你意外发现阿茵的命盘与那位少主吻合。”
季无衣又往后退了退:“可你没有立马告诉魔族这件事。你在玉惊空失控逃走之后,知道摩诃舍利封印了我的气息和踪迹,才对阿茵出手,这就是你本来的打算。你打算让魔族夺了阿茵的命盘,等阿茵死去,你再告诉阿玥,堵波塔内三颗摩诃舍利,有一颗能把阿茵送入往生轮回,当然,条件是他帮你拿到另外两颗,其中有一颗,就是能追查到我踪迹的舍利。”
“所以阿茵的死根本不是意外。”季无衣沉声道,“她和阿玥也在你的算计之中。若当年扶桑道外你没有遇见我,昔日替你闯塔杀虎的人,就是阿玥。”
他一直看着九尾,对方从头到尾都没有被揭露的慌张,脸上毫无歉意,只懒懒笑着应他:“不错。”
季无衣也没期望对方能忏悔,可自己说了那么多,想得到的答案并不是一个“不错”。
他问九尾:“后来你明明已经得到摩诃舍利,把我送入塔内,阿茵的死还未成定局,你却依旧没有收手救她,为什么?”
“为什么?”九尾歪头重复着,似是在真的思考,“我为什么不救她?”
他一本正经望向季无衣,又一本正经地问:“那我又为什么要救她?”
他眨眨眼:“她死于活,与我何干?”
季无衣一点一点松了手,将右臂放到背后:“九尾,你该死。”
“我该死?”九尾向他走近,“无关人等的死活我为什么要管?你眼里只有辽茵这一条命的长短,我看的是六界苍生!凭什么?凭什么天地会元都要听天道的安排?凭什么每一个六界都要在既定的规则下存活?活多活少,存长存短,凭什么是它天道说了算?!”
他敞开双手,眼底发红,凛凛道:“这规则本就毫无道理可言,我不过想打破罢了,我有什么错?!”
“你没错?”季无衣状似无意往九尾身后看了一眼,“你以为天道是规则的创造者,所以你要毁了这套规则,再自己创一套出来。那如果它也只是维序者呢?如果造出这套规则的是所有会元,你就去毁了所有会元吗?退一万步讲,就算天道如你所想,被你毁掉以后,规则也跟着毁掉,你又要创造一套怎样的规则?你要物竞天择么?择过之后,等混乱走向有序的那一天,你与现在的天道又有什么区别?你没错?你说得那么冠冕堂皇,其实只是想活。可你不该让与你无关的人牺牲一切陪你赌这一场。”
“牺牲一切?”九尾声色冷冽,质问道,“季无衣,一万年前我助你逃出堵波塔,免辽玥入魔之难,你答应我赴约之后将一切交付于我。我给了你要的,今时今日,你便想出尔反尔了么?”
“你给了我想要的?”季无衣重复着这话,竟打心眼里发笑,“是什么?是被你控制十年之久最后死于自己儿子剑下的玉惊空,还是被你设法劈开舍利后当众失控屠尽满门的季无衣?又或者,为了你所谓的六界平衡,而无辜枉死在魔族复兴大路上的辽茵和无忧?”
“九尾,不,界法。”季无衣眼底寒意愈盛,“你从我现世起就开始了算计,从我爹娘,到我的挚友亲邻,甚至我一生命数结局,都在你的掌控之中。我师友死尽,家破人亡,他们原本可以一个都不用离开,最后因为我连鬼都没得做!黄泉路再冷再长,也没有一寸容他们踏足的地方。你抹杀完我的所有,再赏我一块破铜烂铁。我还要因为这块烂铁,对你感激涕零不成?”
“出尔反尔又怎么样?”他不无讽刺,“我生吞生父,手刃生母,杀师戮友,无恶不作。界法,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九尾沉默一瞬,了然道:“原来你今日,是来讨债的。”
“我不讨债。”季无衣与刚到洞口的人对了个眼神,放在背后的右手缓缓抽出一柄细薄长剑。
他单膝跪下,合手握剑,举过额前,再一把掼入身前悬台岩石之中。
火池摇晃,山崩地裂,洞口划过一声清冽嘹亮的凤凰嘶鸣。
季无衣身后岩壁上照映出一只巨大的凤凰的影子,他跪在影子脚下,略微抬头,眉间符文隐隐发亮。
季无衣于灼目火光中对着九尾扬唇一笑。
“我渡你。”
他缓缓闭眼,维持着两手交握剑柄的姿势,头颅低垂,额前青光一闪,竟是将元神注入剑中。
须臾,一滴鲜血顺着眉心滴落在地。
季无衣跪在那里,好似沉睡,手中长剑却自发拔起,抽出岩石,横桓在他与九尾之间。
人剑合一。
“好。”九尾本要对他出手,如今却被逼倒退一步,冷冷哂道,“仓颉之眼联合混沌青莲,这力量,我倒要看你能掌控几分。”
言毕便闪身移到悬台中央,御空而起,长剑紧随其身,剑尖直指九尾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