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白将自己的决定告诉了钟燕行。
“你想好了吗?”钟燕行心疼地揉揉狗子的头,“我得提醒你,狼是一种记忆力很好的动物,你想让它淡忘你的存在,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汪白写道:“可是他们的安全更重要。”
钟燕行轻叹一声:“我可以帮你将昏睡中的北极狼送往极地,但是这样的做法是否欠妥呢?我们常说动物也是有情感的,可你的所作所为,并没有尊重它们的情感。”
汪白低垂头颅,不是他不尊重狼哥的情感,而是在生死关头,活着远比尊严更重要。
钟燕行张开五指为小狗顺毛,他继续问:“你真的忍心,让你的狼同伴,终其一生都在寻不到你的遗憾中度过吗?”
心脏仿佛被针狠狠戳刺,细密的疼痛压迫得汪白几乎要喘不过气,他的爪子悬停在平板上许久,也没能再写下哪怕一个字。
明明来前都做好了心理建设,结果钟老师三言两语就让他好不容易搭建起来的心理防线溃不成军。
将小狗的情绪变化都看在眼里,钟燕行嘴角噙着笑意,双手捧起狗狗的下巴:“小白,为什么不问问你的狼同伴呢,难道在你眼里,它们的意见就不重要了?它们或许愿意跟你一起离开极地,那么一切不就都迎刃而解了?”
离开极地?
汪白茫然地看向钟老师,极地是狼哥他们的家园,离开这里相当于背井离乡,他们能愿意吗?
“它们愿不愿意,你不问怎么会知道?”钟燕行循循善诱道,“北极狼的生存能力非常强,否则也不会成为冰河时期的幸存者。极地的确很适合它们生存,但离开了极地,它们也一样可以好好生活。甚至那只北极狐也一样,它们能在极地生存,换个更舒适的环境,没理由反倒活不下去。”
这的确不失为一种选择。
可是要狼哥为了他离开赖以生存的家园,未免太自私了。
他将自己的想法写在了平板上,却换来老师一声轻笑。
钟燕行:“傻孩子,自私不自私的,得看当事狼怎么想。如果北极狼不愿意和你一起离开极地,那你想再多也是白搭。而且,极地的环境太恶劣了,北极狼可以适应,那你呢,难道你也可以吗?”
汪白不服气地写道:“好歹我也度过了一个冬天。”
“看来你的狼同伴把你照顾得很好,极地的冬天,以你的身体条件,在野外超过三个小时就会冻死。萨摩耶虽然也算高纬度的犬种之一,但论耐寒程度,和北极狼根本没法比。”钟燕行感慨道。
汪白想起了那段寒冷的极夜,若不是狼末每天投喂他,还抱着他入睡,恐怕他早就饿死或者冻死了。
“其实我一直很好奇,”钟燕行单手摩挲着下巴,“一只北极狼为什么会选择收养一只和它毫无血缘关系的萨摩耶?小白老师,能否替我解惑?”
汪白遗憾地摇摇头,他也同样困惑,否则也不会在狼哥将他带回狼群之后,还一度以为被当成了储备粮。
他将自己突然发现自己变成一只萨摩耶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了钟燕行,没有丝毫隐瞒。
钟燕行思索许久后分析道:“收养幼崽往往发生在母狼身上,失去幼崽的母狼的确有可能收养狼群内失去父母的幼崽。我一开始以为你是那只北极狼的母亲所收养的,你们一起长大所以它对你非常友好,你却告诉我是它一直在照顾你。”
“我只能合理地猜测,它是将你认成了小狼,善心大发把你带回了族群,毕竟才刚刚两三个月的萨摩耶和小狼长得很像。”
“后来它发现你不是狼,但那时它已经和你相处了一段时间,对你产生了友谊,所以即便发现你是一条狗,也没有把你丢弃。”
“虽然这样解释还是很牵强,但已经是老师所能想到最有可能的情况了。”
汪白听得很认真,他隐隐觉得狼哥不会认错,他见过野戈和月月生的幼崽,感觉当时的自己和这些小狼崽子的差别还是挺大的。
钟燕行倒了两杯水,一杯给汪白,一杯自己喝了两口,继续说下去:“还有一种可能,你说那两只狼是兄弟关系,一般来说母狼一窝可以生五到九只幼崽。只剩下两只幼崽,最大的可能性就是除了它们之外,其他的幼崽都夭折了。”
“兄弟姐妹的死亡让它产生了一种负罪感,它将它们的死去误认为是自己活下来的代价,近乎救赎般地想要补偿在你的身上。”
汪白一愣,他不会怀疑老师说的话,老师的猜测也恰恰能够解释狼哥无条件对他好的原因,只是他总觉得不该是这样。
他说不出个所以然,只好用喝水掩饰情绪的波动。
“难过了?”钟燕行半开玩笑问。
汪白摇摇头,他有什么好难过的,他只是觉得老师分析得很有道理,在对动物的了解之上,他和老师还差得很远。